这日,望江楼的采办找上门来。那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妇人,一身打扮利落,说话做事都透着干练。
“听说沈姑娘的酱料极好,连凤栖酒楼都在用。”采办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掌柜的想订购一批试试。”
沈桃桃闻言欣喜若狂,连忙请采办坐下细谈。谈妥了价格和数量后,她立刻赶着马车去朝阳镇取货。
夕阳西下,她驾车行在郊外僻静的黄土路上。秋风吹过,带起阵阵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突然,车轮陷入一处干涸的泥坑,动弹不得。
她下车查看情况,蹲在车轮边仔细观察。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显得格外刺耳。暮色渐深,四周的树影开始拉长,投射在地上形成诡异的形状。
浑然不觉身后的树林中,一个黑影悄然而至。那人的呼吸轻而缓,步伐无声,显然经过专业训练。他牵马藏入林中,抬手瞄准了她的背影,暗器蓄势待发...
沈桃桃还在专注地用树枝填补着车轮陷入的泥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初春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但她已经觉得有些燥热。泥泞的道路让这段本该轻松的行程变得格外艰难。
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沈桃桃轻声安抚:“别急,很快就能脱困了。”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杀机。
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铮!”清脆的金属相击声响起,火星四溅。
一道靛青色身影从马车中跃出,剑光闪烁,将两支暗箭击落。箭矢钉入路边的老树,深深陷入树干。
“什么人?”沈桃桃猛地转身,看清那人的背影时愣住了。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那人身形矫健,动作迅捷,在地上一个翻滚后立即朝树丛方向冲去。她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一个沾满尘土的背影。靛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转瞬即逝。
树丛中顿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刀剑相击,杀气四溢。枝叶纷飞中,隐约可见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招招致命。
沈桃桃心跳如鼓,双手颤抖着拼命拉扯着马匹想要脱困。但车轮深深陷入泥坑,纹丝不动。马儿受惊,不停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别怕,别怕......”她一边安抚马儿,一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四周的打斗声让她无法集中精力。
突然,一个黑影从树丛中窜出,举臂瞄准她的方向。寒光一闪而过,又是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沈姑娘,快跑!”
是正风的声音!
沈桃桃立刻扔下缰绳,转身钻入路边的密林。荆棘和枯枝无情地划破她的衣裳,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尖锐的疼痛让她咬紧嘴唇,但她顾不得这些。
她跌跌撞撞地在林中奔逃,枯叶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响。身后似乎有脚步声紧追不舍,但她不敢回头。
脑海中掠过无数个念头:是谁要杀她?是那对奸夫淫妇吗?他们终于找上门来了?还是说,这次的刺杀另有隐情?
更让她担心的是谢彦玉的安危。如果她被盯上了,那他是否也会遇到危险?想到这里,她的心揪得更紧了。
“沈姑娘!沈姑娘!”
正风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沈桃桃躲在一棵大树后,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的心跳声如此剧烈,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直到确认是正风一人,她才从树后走出。
“那个刺客呢?”她喘着气问道,目光在正风身上来回扫视,“还有,你怎么会躲在我这马车中?”
正风低头道:“刺客已经被我解决了。”他顿了顿,“世子担心姑娘安危,命我暗中保护。我一直在暗处跟随,但今日在城中发现那人形迹可疑,不得已才躲进马车。”
沈桃桃眉头微皱,心中五味杂陈。谢彦玉的关心让她感动,但同时又觉得自己给他添了太多麻烦。
“谢公子那边......”她欲言又止。
“有正岳护卫,姑娘不必担心。”正风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
两人往林外走去,正风在前开路。沈桃桃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似乎受了伤。但她没有点破,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马车依然停在原处,马儿也安静地待着。他合力帮她把马车拖离烂泥,动作娴熟。
“为安全起见,今日还是别去调坊了。”正风低声道,“回泉城吧,我会向世子禀报此事。”
沈桃桃点头同意,正要上车,却注意到正风袖口的血迹。暗红色的痕迹触目惊心。
“那具尸体......”她欲言又止。
正风会意,从马车中取出麻袋:“姑娘在车上等我。”
片刻后,正风回来,脸色略显苍白。两人立即返回泉城,一路无话。沈桃桃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思绪万千。
回到家中,沈桃桃换下破损的衣裳。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中带着惊惶。她平复心绪,整理好衣着,立即去酒肆找到孙氏。
“娘,今日提早歇业吧。”她强作镇定地说。
孙氏正在算账,闻言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娘最近太辛苦了。”沈桃桃在母亲身边坐下,“以后让盛二娘掌勺吧,娘专心看店。”
“可是账目......”孙氏有些为难。
“我教娘认字,”沈桃桃握住母亲的手,感受着那份粗糙却温暖的触感,“娘才三十多岁,学什么都不晚。”
看着母亲渐渐安心的样子,沈桃桃心中却难以平静。
夜深人静时,沈桃桃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月光如水,树影婆娑,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惊醒。
她想起谢彦玉他总是这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默默守护。可是她呢?除了给他带来麻烦,还能做什么?月影朦胧,一轮下弦月悬挂在天际,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此时正岳站在书案前,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向谢彦玉汇报:“主子,六皇子最近动作频繁,派出大量眼线在泉城活动。他们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四处打探沈姑娘的消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道:“不过白天那暗卫放出的信鸽已被我们截获,消息暂时还未传到六皇子手中。”
谢彦玉坐在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窗外传来几声夜莺的啼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沉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两行小字,字迹遒劲有力。
随后,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枚玉扳指,将纸条小心翼翼地塞入其中。递给正岳时,他无声地用口型说道:“亲自去普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