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花诡阵

青玉象棋在保险柜里发出蜂鸣，裂纹中渗出的血珠把天鹅绒衬布染成暗褐色。我盯着监控画面里逐渐蔓延的污渍，医院缴费单上的数字突然扭曲成《孙膑兵法》的残章——这是连续赢下三局生死棋的后遗症，那些历史名将的魂魄正在蚕食我的视网膜。

“叮——“

金丝楠木棋盘自动裂开夹层时，檀香里混入了硝烟味。羊皮卷轴上浮动的烫金小篆组成军阵图，左下角盖着“观棋阁“的朱砂印。这是今早出现在我床头的战书，落款处画着六瓣雪花，每片花瓣都嵌着半截断戟。

“李卫公的六花阵。“老者声音从空调出风口传来，青玉象棋中的红炮棋子正在融化，“贞观四年，李靖用此阵大破突厥。但你要对付的，是改良过的活阵。“

我伸手触碰卷轴上的墨迹，指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羊皮表面浮现雪原战场，黑甲骑兵在阵型变换中化作六道漩涡，每道漩涡中心都立着青铜兽面战鼓。

子时·西郊马术俱乐部

月光在跑马场上铺开血色棋盘，三十六盏孔明灯悬浮半空，灯罩上绘着二十八星宿。穿雪貂大衣的女人斜倚在汗血宝马上，马鞍镶着的黑曜石排列成北斗七杀局。

“你该带些朱砂来的。“她甩动镶嵌铃铛的马鞭，铃声荡起雪尘，“李靖布阵时用三千死囚血祭，你手里的青玉象棋...“马鞭突然指向我胸口，“能抵几条命？“

棋盘启动的瞬间，雪地裂开六道深渊。黑棋重甲骑兵从地缝中涌出，他们手中的钩镰枪竟是用股市K线图熔铸而成。我摸向红炮棋子，掌心传来安史之乱时的潼关焦土味。

“变阵！巽位转离！“女人抛出金错刀，刀身铭文在空中燃烧。黑棋骑兵突然解体重组，化作六只火焰巨兽，每只兽爪都踩着《太白阴经》的残页。

我扯断衬衫纽扣，青玉象棋中的红车棋子激射而出。棋子在空中炸成七百秦锐士的虚影，他们手中的戈矛刺入雪地时，竟唤醒了长平之战的四十万怨灵。白雪霎时变作骨粉，战场中央裂开巨大的青铜鼎。

“杀降不祥！“女人厉喝声中，鼎中升起白起持剑的魔影。黑棋火焰巨兽吞噬掉秦锐士的瞬间，我嗅到自己血液里泛起赵括纸上谈兵的墨臭。

红马棋子突然自行跃出，马蹄铁与雪地摩擦出幽蓝电弧。我望着马背上逐渐凝实的霍去病虚影，突然明白青玉象棋的代价——每用一次历史名将，就会永久失去某种情感。上次使用韩信后，我再也尝不出母亲熬的粥是什么味道。

“你以为六花阵只是防御？“女人将马鞭插入雪地，黑棋阵眼突然升起九丈高的粮草垛。霍去病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他率领的红骑在距离敌阵三十步处开始溃散——这是漠北决战时汉军缺粮的集体记忆。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青玉象棋的将位上。鲜血在棋盘化作赤壁火船，但这次火焰中跃出的是身穿西装的现代人形。他们手持熔化的股票交易终端机，胸口名牌闪烁着上市公司CEO的名字。

“商战也是战争！“我撕碎衣襟，露出心口处的官渡之战疤痕。红方火焰吞噬粮草垛的刹那，雪地上所有K线图开始倒流，黑棋骑兵的铠甲上浮现出跌停板的绿色数字。

女人突然坠马，雪貂大衣在火焰中卷曲成灰烬。她耳后露出与林家二小姐相同的“汉界“刺青，只是这次刺青边缘多了条吞吐信子的黑蛇。

“观棋阁...不会放过...“她化作青烟消散前，将半枚玉质兵符射入我的肩胛骨。兵符上的北魏陶俑纹样突然蠕动，在我皮肤上咬出《木兰辞》的篆体伤口。

寅时·急诊室

心电图机的波纹突然变成棋盘格，护士递来的手术同意书飘满灰烬。我捏碎藏在舌底的青玉红兵棋子，韩信的背水阵残念在血管里奔涌。手术刀划开伤口的瞬间，十四道黑棋虚影从灯管扑下。

“苻坚的投鞭断流？“我扯断输液管蘸血作画，急诊室地砖浮现泗水之战的古战场。当黑棋大军逼近时，病床栏杆突然化作晋军龙骧将军的旗杆，谢玄的佩剑从X光片里破空而出。

晨光透窗而入时，青玉象棋已布满蛛网状裂纹。手机弹出新闻推送：金融大鳄林氏集团股价暴跌，董事会集体失踪。配图角落里，林家老宅的雕花门楣上，六瓣雪花图案正在滴血。

住院部走廊传来马蹄声，我摸向枕头下的兵符碎片。那些历史名将的魂魄在黎明时分格外躁动，陈庆之的白袍虚影正在药水瓶里演练七千破三十万的奇迹。而窗外的城市天际线上，更多棋盘阵图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