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苏星河被再三要求才动筷子吃了些,酒是半点不沾的。
张承逸哪里会客气,吃肉喝酒好不痛快,听着小曲倒别有一番风味。
中间的秦家寨众人慢慢放松了警惕,看出上楼的二人似乎并无敌意,仅有二人仍旧保持戒备,其他人则继续吃喝嬉闹。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歌女唱着、弹着,不知为何忽地变调,改到嘌唱【北宋特有的一种变奏】,一首离别伤感之曲此刻听来竟有几分悲壮慨然之感。
苏星河最先瞧出不对劲,目光一转,注意到歌女握着琵琶的手掌。
“噌!”
歌女高亢的声音婉转动听,却在结束前戛然而止,扣着琵琶的手掌用力一抽,长剑仓啷一声出鞘,破空朝着姚伯当刺去。
“叮!”
看似喝得面色酡红,姚伯当却在剑锋逼近的刹那抽刀抵住歌女的刺杀,哈哈大笑道:“好一招金针渡劫,无量剑宗要与我秦家寨再起争端?”
他说罢,端详着歌女的面孔,又戏谑道:“怪不得有几分眼熟,你是那贱妇的亲眷?”
“狗贼受死!”
歌女咬牙再刺,手中长剑一时间被舞出花来,剑锋所过之后桌椅尽断,残羹剩汁纷飞。
看起来飒气又漂亮,杀伤性十足,但是对姚伯当来说,便和真正的舞蹈没有多大区别。
这位秦家寨的寨主轻描淡写的用刀隔开所有攻击,引着歌女团团转,便是在用“战斗”来羞辱这位复仇之人。
【无量剑宗?】
张承逸有点疑惑,云州秦家寨,云州可是在山西,无量剑宗不是在大理吗?这俩怎么扯上关系的?
他翻了翻记忆,恍然,无量剑宗分为东北西三宗,五年一次斗剑争夺无量山剑湖宫的居住权,几十年前北宗便因为式微退出比剑,当时的掌门带着整个北宗一起迁到山西去了。
秦家寨在云州,也是山西,发生点什么完全有可能。
听姚伯当的意思,是已经发生过冲突了?毕竟话里可是【‘再’起争端】。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矛盾,张承逸倒也有了些许推测。
姚伯当这个人在小说里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带着秦家寨的好手跑到苏州去寻姑苏慕容晦气,理由固然是师弟秦伯起被人用看门绝招砍死,但到了苏州之后,嘴上说的,便是【姑苏慕容祖上欠了姚家一百万两金子、五百万两银子】,本意更是掳走王语嫣逼问武功。
他倒不是什么阴险狡诈的家伙,自称【见到金银珠宝、俊童美女,向来伸手便取】,是个实打实的真小人。
而且秦家寨本来就是一群山贼土匪,按照查老先生的说法,他们是【群盗】,秦家寨更是绿林山寨。
见到衰落的无量剑北宗灰溜溜的跑去山西,不想办法占点便宜,那就不是山贼土匪了。
至于歌女要复仇,估摸着更是稀松平常的江湖戏码。
张承逸的心思转了转,眼见歌女已然不敌,即将败下阵来,他张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块鸡骨头。
“嗖!”
姚伯当靠着几十年的老江湖经验,听声辨位,下意识的横刀挡在身前,仰头试图避过歌女视死如归的一剑,剑光一闪,发髻当即便被斩碎,参差不一的花白头发漫天飞舞,与此同时,鸡骨头到了。
“咚!”
沉闷的响声过后,他身体倒飞出去,撞烂数张桌子,又砸倒五六个接应的手下,这才满身狼狈、四仰八叉的躺在别人身上停下来。
那小小的鸡骨头,此刻竟深深的嵌入刀身,想来若是有人用身体接了一下,怕不是会被直接贯穿。
“当啷!”
姚伯当双臂酸麻,任由单刀掉落在地上,满脸心有余悸。
歌女此时正被秦家寨的人团团围住,另有三四个壮汉满脸紧张的看着刚才出口伤人的张承逸与苏星河。
“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姚伯当慢慢起身,把仍在颤抖的双手缩在袖子里,寒声问道。
此时此刻,就算是明知不敌,让他认怂那是半点不可能。
毋宁死。
更何况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金山游侠,张承逸。”张承逸乐呵呵的报上字号。
姚伯当心里思来想去都没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而且最奇怪的莫过于哪里有人会称呼自己为‘侠’,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忍着怒火道:“这位张兄弟和我秦家寨有过节?”
“没有。”
张承逸诚恳的否定,然后道:“就是随口一吐,不小心打到你,对不住了。”
话是说着道歉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就是故意打你,你怎么样?】
“你这烂屁眼的贼货,操你奶奶——”
秦家寨群盗中有个大胖子听闻这话,张口便骂。
“掌嘴!”苏星河冷着脸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胖子身前。
“啪!”
牙齿连带着半截舌头一同飞了出来,大胖子咕的一声晕厥过去。
苏星河踩着胖子的脸颊,靴子一点点的用力,鞋底刚才在马棚沾上的马粪擦了个干干净净,他漠然的看着周围的刀锋,杀意尽显。
辱他的主人,是不共戴天之仇。
便是师父无崖子在这,都会支持他灭了这群盗匪。
“咔!”脖颈断开的声音清晰可见,大胖子便因为这一句话,死在了当场。
姚伯当双目喷火,厉声道:“二位所为何事,划出个道来!”
张承逸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指着歌女,看着姚伯当,道:“你们二位既然有仇,那便江湖规矩,一对一。”
“好!”
歌女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仍旧高声应下,眼睛死死的看着仇敌从没离开过。
姚伯当心知有鬼,但此时又觉得自己一行人怕是根本没办法对付这两个突然跳出来的仇敌,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磨蹭一会,运功缓解手臂的疼痛与酥麻,看着拖不下去了,才一口应下:“可以。”
他给了手下一个眼神,让他们伺机而动,准备擒贼先擒王,直接把坐在那看戏的小子给做了。
然后接过手下抛过来的一把刀,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浮现浓烈的杀机。
刚才还有戏耍和绑着小妮子回云州的想法,现在,他急需一个出气筒来撒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