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BJ儿童医院的急诊室亮如白昼。沈嘉诚抱着雨漫冲进大厅时，小丫头已经烧到39.5度，在他怀里像块滚烫的炭。
“呼吸急促，嘴唇发绀，立即送抢救室！“值班医生只看了一眼就按下紧急呼叫铃。秦雪然跟在后面，拖鞋都跑丢了一只，脚踝上还缠着新加坡扭伤时的绷带。
抢救室的门砰地关上，将夫妻俩隔绝在外。沈嘉诚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后背全湿透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秦雪然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
“昨晚开始低烧，我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凌晨她突然抽搐，叫都叫不醒...“
沈嘉诚蹲下来想抱妻子，却被她猛地推开：“如果不是你非要赶回来，我们还在新加坡！那里的医疗条件...“
“雪然，这不是我的错。“沈嘉诚嗓子发紧。墙上的电子钟显示3:17，新加坡那边应该刚结束与律师的会议。他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马志远。
“那是谁的错？“秦雪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上次雨漫肺炎住院你在哪？在陪马总见投资人！上上次她食物过敏你在哪？在开什么见鬼的年度计划会！“
沈嘉诚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掏出来直接关机，塑料外壳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戴口罩的护士匆匆走出来：“沈雨漫家属？主任要见你们。“
办公桌上名牌写着“儿科主任周明远“。这位头发花白的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孩子的肺部CT显示多发性结节，需要立即做病理活检。“
“什么...什么意思？“秦雪然的声音在发抖。
“目前怀疑是儿童特发性肺间质纤维化，发病率约百万分之三。“周主任调出CT影像，屏幕上那些灰白色斑点让沈嘉诚胃部抽搐，“需要立即安排手术取活检，如果确诊可能要使用免疫抑制剂...“
沈嘉诚只听到“手术“两个字就眼前发黑。他机械地签完同意书，回到走廊时发现秦雪然正在用他的手机打电话。
“马总，我是秦雪然。“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沈嘉诚未来三天都不会出现在新加坡，他女儿需要做肺部手术。如果您不能理解，可以考虑直接开除他。“
沈嘉诚夺过手机时通话已经结束。秦雪然挑衅地看着他：“怎么，耽误你当副总裁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
“沈嘉诚家属？“护士在走廊尽头招手，“孩子醒了，一直喊爸爸。“
雨漫躺在满是仪器的病床上，小脸被氧气面罩占去大半。看到沈嘉诚，她虚弱地抬起插着留置针的手：“爸爸...痛...“
沈嘉诚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上次雨漫住院时，床头堆满了同事送的玩具，却唯独缺少父亲的陪伴。那时他在做什么？在为一个根本不在乎员工死活的公司卖命。
“爸爸在这儿，哪儿都不去。“他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转头对秦雪然说，“我去办住院手续，你陪着她。“
医院的WiFi信号断断续续。沈嘉诚刚打开邮箱，就涌进来二十七封未读邮件，最新一封来自马志远，标题是《最后通牒》。他直接滑到最下面，看到“若明日12点前未返回新加坡，视为自动放弃亚太区副总裁职位“的字样时，竟感到一丝解脱。
缴费窗口前排着长队。沈嘉诚打开微信，发现技术部小王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沈总监，赵岩的电脑里有和马总的加密邮件】
【他们从三年前就开始转移公司资产】
【张明可能是被栽赃的】
最后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的：【我有证据，但公司监控发现我在查这些，我现在躲在数据中心】
沈嘉诚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回复：【保护好自己，证据发我邮箱，别告诉任何人】
手术安排在当天下午。雨漫被推进去前，抓着父母的手说：“爸爸妈妈一起等我出来好不好？“秦雪然突然崩溃大哭，沈嘉诚不得不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握着女儿的小手直到手术室门口。
等待区的椅子硬得像冰块。沈嘉诚买来咖啡，秦雪然接过后放在一旁，盯着墙上“静“字发呆。
“我刚才太激动了。“她突然说，“马总的电话...“
“你说得对。“沈嘉诚打断她，“工作永远做不完，但雨漫的童年只有一次。“
秦雪然惊讶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时沈嘉诚的手机亮起来，是林世杰的越洋电话。
“沈总监，听说你家里出了状况？“林世杰的声音透着关切，“孩子情况怎么样？“
沈嘉诚简单说明后，对方沉默片刻：“董事会刚结束。马志远提议暂停你所有职务，但我压下来了。“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事实上，我认为亚太区需要彻底重组，你有兴趣直接向我汇报吗？“
沈嘉诚走到走廊拐角：“林总，我现在真的...“
“我理解。“林世杰打断他，“这不是工作邀约，只是告诉你，有些选择不必非此即彼。孩子要紧，这边我会处理。“
挂掉电话，沈嘉诚发现小王发来的加密文件已经下载完成。解压后是数百封邮件截图和财务流水，清晰地显示马志远与赵岩通过壳公司转移资金的证据。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份录音文件，日期是三天前——正是系统崩溃那天。
“...栽赃给张明的事安排好了吗？“马志远的声音在录音中异常清晰。
“放心，病毒用的是他惯用的代码风格。“这是赵岩的声音，“不过林世杰突然提前到新加坡...“
“正好，让沈嘉诚背锅。他太干净了，董事会那些老头子喜欢他...“
沈嘉诚的指尖发凉。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林世杰会问那个关于家庭的问题——那根本不是随机提问，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沈嘉诚！“秦雪然的尖叫从手术等候区传来。他冲回去时，看到周主任站在妻子面前，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活检过程中发现肺动脉异常，需要立即进行血管介入。“医生语速很快，“这是新的知情同意书...“
沈嘉诚签字的笔迹歪歪扭扭。秦雪然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如果雨漫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会的。“沈嘉诚抱住颤抖的妻子，突然做了个决定。他拿出手机，给林世杰发了条消息：【我有马志远涉嫌职务侵占的确凿证据，包括录音。现在我需要专心陪女儿手术，稍后联系】
发完这条消息，他关掉手机，全身心拥抱泣不成声的妻子。窗外，BJ的晨光穿透云层，在消毒水味道弥漫的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手术持续了六小时十三分钟。当雨漫被推出来时，沈嘉诚和秦雪然已经耗尽了所有眼泪。周主任说手术很成功，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病因。
病房里，麻药未退的雨漫在梦中呢喃：“爸爸...不要走...“沈嘉诚把女儿的小手贴在脸颊上，感受那微弱的温度。秦雪然靠在丈夫肩头，终于沉沉睡去。
沈嘉诚轻轻抽出被压麻的手臂，走到走廊打开手机。林世杰回复：【证据已转交集团监察部，马志远被停职调查。等你准备好，我们谈谈亚太区重组方案】
下面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沈总监，我是张明。听说你拿到了真相。谢谢。蓝海科技的水比想象深，小心林世杰】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病房地板上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线条。沈嘉诚望着病床上的妻女，突然明白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会议室，而在这些被消毒水浸泡的日夜里，在每一次选择把谁放在首位的瞬间。
他走回床边，吻了吻妻子凌乱的发梢，轻声说：“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