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和江也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
不出意外,我们也会成为那人群中的 99.9%——
毕业即分手。
初见江也,是在大一下学期的一节思修课上。
那时我刚从转专业失败的挫败中抽身,正打算认命地扎进机械系的枯燥生活。
五一假期近在眼前,《钢铁侠3》上映的倒计时像根羽毛,挠得人心痒难耐。
而那天又恰好是周三,小周末的空气里浮着桃子汽水的甜。
中午,我悠哉悠哉地,在图书馆里看完了前不久借来的《挪威的森林》;
直到临近上课,我踩着人流的尾巴晃进教室时,老师已经在讲台前抱臂而立。
我迅速朝里扫了一眼,一排排座位中,大喇喇空着的只有前三排——
我一世学渣英明,又一心只惦记着兜里新借来的小说,怎么可能屈尊坐前排?
我瞬间锁定中后区域内一个靠墙的空位。
我踩着超模走 T台般的步子,飞速移动到那一排座位旁。
刚站定,那排座位里的几颗脑袋倏地抬起——
都是有点印象却又不太熟悉的脸。
我自来熟地朝他们挑了挑眉。
果然,他们识趣地接连起身,一个个对我比出“请”的绅士手势。
理工科女生为数不多的好处就在这里了。
原本男女比例就严重失调。上学期,整个专业两个班拢共又转走了60%的女生。
我现在可是班里唯二的女士,公认私认均是班花,谁会不让着我呢?
不过,我自称班花,并无一丝一毫欺负另一位女生的意思。
另一位女生,也就是我们宿舍里的超强自律王——晓薇。每次宿舍里谈论起班花、校花,她总不屑一顾:
“争那玩意儿,还不如争一争奖学金。”
于是,当班里的女生仅剩我们二人,我便心安理得地拿下这个肤浅的名头。
“咚——”
我刚拎着《失乐园》挤进座位时,前座男生正和墙壁上演离奇的撞击事故。
撞击声后,那一身红蓝格纹衬衫的男生捂着脑袋,连头发丝都像在叫嚣着喊“疼”。
我憋着笑想和邻座交换眼神,眼神一对上,两人都没绷住,不厚道地捂嘴笑了半天。
没多久,老师开始了念经一般的讲课程序。我从柜筒里摸出《失乐园》,开始对着前序发呆——
简直是又长又无聊。对我这种万事必须从0开始的神经质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硬着头皮看了一会,我便开始灵魂出窍,干脆抬起头来。本想听听课,却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张与刘德华几近复刻的侧脸。
高耸而锋利的眉骨下方,鼻梁挺而直,紧抿的唇下方有着精致的下巴。
而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连着的耳尖,却红得像要烧起来,我都差点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害羞——
要是他视线终点的老师不是头顶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而是个大美女的话。
我用手肘捅捅邻座:“他是我们班的吗?”
邻座飞速抬头瞥了一眼,“没见过,不认识。”顿了顿,又说,“怎么,看上人家了?”
“嘘!”我忙出声制止,又觉奇怪,“连你也没见过?”
我没见过倒还是正常的,毕竟整个上学期,我每天都在往建筑系跑,这边的课能逃即逃。
可是连同班同学也没见过?
正奇怪着,“啪”的一声,搁在我腿上的小说不慎滑落。
这一声巨响,惊得方圆两米内一个二个正低头昏睡的脑袋如雨后春笋般,接连抬起。
我脑袋一缩,躲过老师的眼神扫射后,眼睁睁看着前座帅哥弓下身子帮我拾起书。
随着他转身将书轻轻放回我桌面,一张眉宇英气鼻梁高挺的脸在我面前猛然放大。
这张脸,完全符合我对梦想中男朋友的所有期待,甚至像已经见过千遍百遍。
刹那间,我眼前仿佛有万丈佛光,耳边又像是有唱诗班在唱起“哈利路亚”。
如果能将我眼神里的东西具象化,那么此刻的我,便是见了白猫图多盖洛的汤姆——
满眼冒红心。
而当他抬眼看我,又有一片星河闪着耀着坠进我瞳孔里。
那一刻仿佛时间凝滞,而耳边却有人悄悄唱起那首“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
我像一个心甘情愿等待被收服的小妖,他则是手持收妖葫芦的神仙。甚至在他嘴唇翕动时,还朝他前倾身体,好真切地听他要念什么咒语。
邻座的突然偷袭将我拉回现实——
他一把抽走我桌面的书,随后夸张惊呼:“woc!你居然看小黄书!”
我夺回书,啪地一下将它摆上桌面,理直气壮道:
“你懂什么,明明是纯过怡宝的纯爱,OK?”
我嘴上振振有词,余光“不经意”扫过前方。
帅哥眼神落在那书的封面上后,果然无奈地笑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转回去。
我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服:“你说对不对?他是不是污蔑我?”
他眼神再次扫过封面时突然笑了,眼下的卧蚕缓和了几分眉宇间的英气。
接着,那张下唇厚、上唇薄且唇锋轮廓极其好看的嘴唇,在我眼前一张一合,低沉的嗓音如融化的酒心巧克力淌入我的耳中。
“嗯,我觉得你对。”
我调动毕生修炼,刻意弯起眼睛,朝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可爱俏皮又完美的笑脸——
最好能挤出像萧亚轩那样的电眼。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留意到他的反应,注意力很快又游走到他的喉结上——
那凸起的小山丘先是上下滚动了一番,没一会儿,又滚了下。
我怔了会儿神,而后低下眼来盯着书装正经,没敢再抬头。直到察觉他的视线终于离开,我才起身坐直松口气。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神又从唾沫横飞的老师挪到他身上。
不管我怎么看,他仍旧雷打不动地听着课。我放下心来,干脆托起腮,直勾勾盯着他看。
“听课啊。”
邻座突然怼了怼我支在桌面的手臂,害我重心一个不稳,差点扑到桌面上。“有点志向好不好,为中国梦注入青春能量。”
他的语气像唐僧念经。
装什么呀?明明刚才你还在玩小黄人跑酷游戏呢!
我正欲揭穿,他抬眼过来嘘我一声,手指点点课本,脸上肌肉抽搐般朝讲台示意。
我抬头一看,猛地对上一双藏在厚比啤酒瓶底的镜片后的、正滴溜溜盯着我的眼睛。
我只好悻悻地翻开课本听起课来。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铃响起,我当即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向邻座男发出邀请,“你知道吗,五一要上《钢铁侠》诶。”
我眼神不时瞟向前座帅哥。果然,我攻略到了点子上——
他粉红色的耳廓微动,收拾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你要去看?”
我连连点头。
邻座男迟疑几秒,我朝他使了下眼色,又朝前座帅哥努努嘴。
他果然上道,一脸了然地顺着我的话说,“行啊,去呗,护送机械一班班花的责任义不容辞。”
我忙冲冲喊住正想迈腿离开的帅哥,急巴巴地问他,“帅哥,要一起去吗?”
那帅哥看过来,眼神写满了被唐突的介意和不可思议。
我只怂了一秒,又立刻梗起脖子,英勇直视他的打量,胸腔里却像装了个大型架子鼓。
帅哥犹豫了好一会儿,眼神在我和邻座男之间游来游去。
邻座男的手机适时响起,他拍了拍帅哥的肩膀,“我还有事,护送班花的责任交给你了。”
说罢,扬长而去。
我屏住呼吸,向他投去满眼期待,终于——
他对着我,点了点头,虽然略带些提线木偶的气质。
我按捺住几乎要原地蹦起的冲动,管他情不情愿,立刻掏出手机要加上他的微信。
扫上码后,撂下一句“拜拜”便仓惶逃离。
我头也不回,直奔图书馆。还没踏入图书馆大门,手机蹦了起来。
我心脏扑通狂跳。点亮屏幕一看,新消息果然来自刚刚扫上的,那顶着爱因斯坦简笔画头像的人。
我像个帕金森患者般抖着手点进对话框。看清内容的瞬间,无处安放地蹦跳着挣扎的兔子瞬间蔫了吧唧地窝回左胸腔中。
只见对方发来一句,“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当晚,洗完澡后,我躲在被子里翻看帅哥的朋友圈,可惜,但也庆幸,里面内容寥寥无几,没有什么八卦的味道。
我的手指蠢蠢欲动,还没等大脑想清想楚做好决定,一条冲动的消息便已飞至与帅哥的对话框中。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有微博吗?有人人吗?有INS吗?”
等我回过神来,看着屏幕上这一连串的问题,我简直想抽死前一秒的自己。哪有人这样追问的啊?
好在,帅哥的长相惊为天人,心脏强度也非一般。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第一条信息。
【江也】
紧接着,又收到第二条。
【微博:江也是我】
这个名字,这个读音,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我找到那位在我 QQ特别关注列表里买了房的网友。
【一条靓鱼:你在 H大吗?】
【你讲嘢:我在你背后】
妈的!大半夜的想吓死谁呢!
我给故人回过去一个抠鼻表情后,骂骂咧咧地切回和江也的聊天框。
原来他又给我回了两条消息。
【人人:江也是我】
【INS没有,你可以把你的发给我】
粗粗对比,甚至跟我的疑问顺序都是一一对应的。怎么能连性格都这么可爱?
深夜,是极易发酵出冲动的时候,是罪恶之源。
我再一次手随心动,鲁莽出击。
【江也,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手机被我捂到发热,也没等来对面的回复。
焦急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度秒如年,我又拖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捣鼓起旁的事来。
好在,我一旦投入一件事,就跟埋进沼泽地似的难以自拔。
当我终于从眼前的事情抽离出来时,微信里的新消息则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陷饼。
还不止一个。
“我单身,可以。”
“可是你前一秒还不知道我姓甚名谁。”
“你喜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