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将对将,鸟对雕

赤水河的水面泛着铁灰色的冷光,连接长江的支流在此处豁然开阔。如同一张巨口,将漕帮的船队无声吞入腹地。

沈砚稳坐乌篷,静待恶客。

岳文举站在船头,眉头紧锁。

远处的水寨隐约可见,桅杆如林,却诡异地不见一艘战船出动。

“不对劲。”岳文举道,“内阁费尽心思才建了新军,不会让一个蠢货统帅。水军不出,必有蹊跷。”

程撼山啐了一口,粗声道:“管他娘的!先派小船探路,摸清他们的布置!咱们背后也是朝廷,不信他们敢胡来。”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鸣啸自水寨方向传来。

众人抬头观瞧,只见一片巨大阴影从水寨腾空而起,翼展如乌云蔽日,赫然是一只体型骇人的巨雕!

“那是什么?”

“雕。”

“好大的扁毛畜生!”

漕帮众人一阵惊呼,但并没几人放在心上。

江湖上能人异士甚多,不乏有人豢养着异兽。远的不说,大当家就有一只灵禽。

岳文举的脸色却骤然苍白。

“居高临下,投掷火油、箭矢……”岳文举出身将门,上过战场。巨雕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它自身的战力。

“船上没有硬弩,投枪射程不够,若那畜生飞在高处,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岳文举猛转身到船弦,想上乌篷找沈砚求助。

现在能阻止那只大雕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却见公孙离挡住了他的视线。

“公子说了。”少女隔船喊道,“不过是个腐烂的扁毛畜生,霍姐姐一人足矣。”

“一个人?这如何使得?”岳文举难以接受,“你也看到那雕有多大!御凰的火凤再厉害,怕不是也要被一口吞了!”

“它叫扶桑!不是火凤。”霍御凰解开一艘小舟的缆绳。

“不行,你不能去!”岳文举急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这里是战场,不是赌气的时候。”

“放心,我的命肯定比你长。”霍御凰挣开手,“在你焚身变成灰的时候,我还得给你戴孝出殡呢。”

“你……”岳文举怔住,喉头滚动,“知道了?”

“我只知你还没提亲。”霍御凰纵身跳上小船,红衣猎猎立于舟头。肩上的金乌昂首振翅,眼中金芒流转。

“一个人?不自量力。”徐元时乘雕盘旋于高空,见霍御凰单舟而出,不由嗤笑。

“区区江湖女子,也敢学本将单刀赴会?”

徐元时并未动用火油,而是从雕鞍旁拽过两筒箭矢。

这样的高空优势,根本用不到弓。

徐元时随手捏两把箭,居高临下猛地掷出。

箭矢借坠落之势,如暴雨倾泻,直射霍御凰!

霍御凰站在舟头未动,与金乌心念相通。

金乌长鸣一声,振翅冲天,周身热焰暴涨。箭矢尚未近身,便被热浪掀偏,纷纷坠入湖中,溅起一片水花。

“果然有些门道。”徐元时冷笑一声,拍了拍巨雕的脖颈,“去,撕了那只鸟,给你当个零食!”

巨雕发出一声刺耳鸣啸,展开双翼向下俯冲!

阴影笼罩,利爪如钩,直取金乌!

“去吧。”霍御凰昂首望天,“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小金乌呱了一声,不闪不避,化作一道赤金流光,迎面撞了上去!

一片阴影,一点火光,在空中相遇。

“嗤——”

金焰穿透巨雕的喙,灼烧出焦黑的孔洞!

巨雕惨嚎一声,猛地偏头,险险避过致命一击。

徐元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操控雕身拔高,心疼地查看伤势。

一眼看过去,吓得差点从天上掉下来。

巨雕的喙被洞穿,伤口处竟渗出黑红色的黏液,露出蠕动的触手状长舌。不似雕的器官,倒像寄生了某种腐烂的怪物!

“这只雕……”

……

某个未知之地,一片泛着腥臭的岩浆池,徐福残缺的躯体缓缓浮出。他的半边脸已腐烂见骨,眼窝深处燃着幽绿火光。

“这个力量……是你吗……”

……

赤水河上空,徐元时回过神。

“可恶,定是那妖女下毒!”徐元时怒骂一声,再度升空,不再硬拼,转而直扑漕帮船队!

霍御凰厉喝:“徐元时!临阵脱逃,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回来!”

徐元时在高空狞笑:“本将不是江湖草莽,乃是一军统帅,岂会与你们这些匹夫缠斗?今日,我可不是与你斗将,而是要灭你漕帮的船队!”

金乌在后面急追,巨雕只管向漕帮船队俯冲。

徐元时眼中闪过狠厉,抓起一个火油罐。振臂一挥,火油罐呼啸而下!

“轰——!”

第一罐炸开的瞬间,金乌已提前转向,化作流光凌空拦截!

火焰自翎羽间迸发,如活物般缠绕油罐,将其在半空点燃。黑烟与烈焰翻滚,却未有一滴火油落在船上。

“什么?!”

徐元时瞳孔骤缩。

第二罐、第三罐接连投下!

金乌振翅长鸣,双翼展开,火焰如漩涡般席卷,竟形成一道通天彻地的火龙卷!

火油罐被卷入其中,轰然爆燃,却被火焰束缚,无法扩散。热浪扭曲空气,映得湖面一片赤红。

“不可能!”徐元时面容扭曲,疯狂投掷火油罐,“一只扁毛畜生,怎能挡我火雨?!“

第七罐、第八罐……火油如雨倾泻,金乌却越飞越快。

只见一道金焰穿梭于火油之间,双翼搅动烈焰,竟将漫天火油引导成一片悬浮的火云!那火云不坠不散,如天幕笼罩在赤水河上空。

“这……这……大当家的鸟,何时这般厉害!”程撼山张大嘴,手中的刀“哐当“掉在甲板上。

漕帮众人无不震撼,仰头望天震撼无言。

“这算什么啊,有什么可吃惊的。”公孙离歪头看天,嘴上满是不屑,“小鸟放火算什么,我可是看过屠龙呢。”

岳文举神色复杂,喃喃自语:“御凰这只灵禽,似和见过的朱雀有些像……砚公子,您对这只鸟,做了什么……”

霍御凰立于小舟之上,红衣在热风中猎猎作响。她表面十分镇定,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扶桑……竟有如此威能。”

她与金乌相伴二十余载,深知其灵性非凡,引燃火焰已是极限。如今这般威能,绝非往日可比!

“砚公子……”

霍御凰想起那日船舱中,沈砚指尖浮现的神树虚影。金乌落于枝头,翎羽浴火重生的画面闪过脑海。

当时她只是觉得震撼,知道自己见到了超凡的存在。可从来没有想过,对方只是随手一点,便让她的灵禽脱胎换骨,到了如此的地步。

“时代的壁垒,压制了成长。”沈砚坐在船舱内却是摇头,“金乌的后代,可不止这点能力。”

未知之地的岩浆池中,徐福在嘶哑的低语。

“没有错……这个力量……碰触到了边界……不属于这个时代……”

岩浆般的血液从其眼眶滴落,渗入虚空消逝的无影无踪。

下一瞬,赤水河上空的巨雕颤抖,羽翼下的血管暴凸,似有岩浆般的血液注入……

“嗯?”

沈砚抬头望向天空的阴影。

“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