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大周京城内的街道异常热闹,将士们打了胜仗,举国欢庆,京城内人非常多,小贩的吆喝声也变得异常明亮,在皇城乾德殿的朝堂上亦是如此。
“皇上,宁将军打了胜仗,可喜可贺,”户部员外郎刘维站在大殿中央,拿着芴板微微躬身道:“但边境被蛮夷毁坏的房屋和伤病员的救治需要大笔银子,加之现在天气逐渐寒冷,还要预防瘟病,国库实在拿不出多的钱来赏赐这些将士。”
听到这些武将们有些躁动,奈何都不是什么读书人,在朝堂上讲些粗鄙之语不但不能反击回去,可能还会让他们这些文人抓住把柄,大肆炒作,有些得不偿失。武将们只得一个个攥着拳头,想着下朝后怎么给这些文人找些麻烦。
宁承安也非常气愤,他可以不要这些赏赐,但将士们都是拼了命去杀敌,不就是为了多杀两个敌人哪怕自己不在了,家中亲人后得到赏赐,省着点用至少不会忍饥挨饿,但这些文人一句话就想断了这些将士的生路,有些气愤的站向昭景帝行礼后,反问道:“皇上,臣有疑问需要请教刘员外郎,我们这些大周的将士们用命去杀敌,打仗胜利了,却没有奖赏,难道刘员外郎想让将士们起义?前朝怎么亡的刘员外郎是不知道还是忘了?”
武将们看着宁承安仿佛看到神仙一般,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他们知道如果此次让这些文官得逞,以后他们手下的将士就算是再严苛的律法,也不会再卖命杀敌,甚至有可能投靠敌军!
刘维看着宁承安,仿佛已经猜到他会这样说,缓缓道:“宁将军,我是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赏赐,不是不赏赐,可以减少些,或是多分几次发放,毕竟这钱也还要救济各郡县突发的灾情,倒是宁将军,”刘维反问道:“你说什么前朝怎么亡的,你是在说你管不住你手下的将士,还是说你要教唆将士?”
宁承安被问的哑口无言,他虽然跟陆先生学习过一些知识,但毕竟不是学习的料,不然陆通明也不会教他打仗的本事。
众武将看着宁承安愣在原地,心又沉入谷底,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不然怎会受这鸟气。
与武将截然相反文官们各个都比较激动,但他们还是在朝堂上待久的人,各个都是表情管理大师,隐藏极好。舞刀弄枪我比不过你,但在朝堂之上,天子脚下,你们可要学习了。
昭景帝看着朝堂上众人百态,他知道武将说不过文官,但他不是傻子,这些文官在说的在天花乱坠,他也明白前朝因为什么灭亡的。他知道他需要加快脚步,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现在这些文官必须要进行制约。
“好了,”昭景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台下众人立刻停止骚动,“朕说过的赏赐不会更改。”
“皇上,可……”
“够了!”昭景帝打断还要继续说的刘维,他搞不懂这些文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他都有些错觉,感觉这些文人若是会些功夫,都能够上这十个台阶刺杀他,“若是国库的钱不够,就从朕的璇囿出!陈尚何在?”
突然被点名的陈尚有些发懵,他们户部的人奏报,不叫他户部的主管蔡柏文,叫他一个御史台的做什么,但不解归不解,他还是走到殿中央微微躬身,回答道:“臣在。”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已经五年没有发动过大规模战争了吧。”
“回禀皇上,确实如此。”
“那这五年内有什么受灾的地方?”
“回皇上,昭景三年发生过小规模的旱涝灾害,但损失不大。”
“嗯”,昭景帝缓缓点头道:“那为什么户部说国库没钱?陈爱卿你作为御史,只顾匡衡朕的失仪了?”
“臣不敢!”陈强双腿再次失去支撑,跪在这熟悉的地板上。
昭景帝不再理会跪伏在地的陈尚,转头问道:“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蔡柏文从队伍中站出,“朕问你,你们户部刘爱卿说国库没有银子,但你也听到了,咱们大周这五年没有战乱,几乎也没有灾害,那国库的钱去哪了?”
“臣……臣……”蔡柏文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陈尚不知国库银子去向倒是情有可原,你蔡柏文朝廷三品官员,掌管钱财的主管,竟答不上这银子去向?”昭景帝看着支支吾吾的蔡柏文勃然大怒。
蔡柏文立刻跪倒在地,“是臣的失职,臣罪该万死。”
“那你给朕说说,你有什么罪?”
蔡柏文头磕在地板上回答道:“臣有监管不力、有失察之罪。”
“你倒是会挑写清的罪责,”昭景帝冷眼道:“不过你说你罪该万死,那朕只好帮你完成这条心愿。”
头贴在地上的蔡柏文身体一滞,刚刚他认为跪在地上,喊几声‘臣有罪’,罗列几个罪责,最多也就罚几个月俸禄,刚刚还在想下朝后去哪喝花酒,毕竟他一个堂堂二品大臣,怎么可能随便杀他。
蔡柏文身体开始颤抖,他想喊‘臣冤枉’,可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这监管不力,可是有纵容下属贪污之罪?这监察不力,可是有个案性监察疏漏?”
“臣冤枉!”蔡柏文终于扯着嗓子喊出这句愿望。
“刚刚你说你罪该万死,这次又说冤枉,你叫朕如何?”
蔡柏文看向同僚,想向他们寻求些帮助,可当时一起分钱时都是一家人,现在一个个都都盯着地面,分明就是不想牵扯进来,蔡柏文想揭发几人,保全自己妻儿老小,可他害怕皇帝同意了,被他们这些人不同意。在一番天人交战后,蔡柏文只得闭上眼睛,头再次重重的磕在地面:“臣……领罪。”
“带下去吧。”众人不敢说话,看着被拖下去的蔡柏文,都在祈求他能够撑过酷刑,不要供出他们。
“陈尚你御史台如果查不出这钱去哪了,那你就把头上这顶帽子摘了!”
“臣遵旨。”
“刘辰,从今日起你担户部尚书一职,全力配合陈尚调查。”
“臣遵旨,谢陛下。”
“嗯。”昭景帝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回到位置上,“从今日起,朕设立联检机制,不设具体人选,由朕亲派,专门负责督查各郡县各部门是否有欺压百姓、兼并土地贪污行贿等不法之事,不设具体品级,官高一级,到县中办案,郡府不得妨碍!其余同理!另外,这个案子结束后,刘辰,你们给我普查全国各地土地和人口,所有田产一律登记,对拒报者,就地收押,当地郡守,要解释清楚什么原因,我会抽调联检一同前去!”
“各位爱卿有何异议?但说无妨!”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好,既然诸位爱卿无异议,那即刻实行,散朝!”
皇帝走后,大殿嘈杂起来,有震惊的,有害怕的,武将们就不同,今天的皇帝就是他们的神!
“宁将军,”刚要离开的宁承安突然被太监叫住:“宁将军,陛下请您到韬光殿一叙。”
宁承安问道:“刘公公,陛下有说何事吗?”
“宁将军去了便知,老奴也只是传话的,还请宁将军随我来。”说着太监便做“请”的手势。
“那就劳烦刘公公了。”宁承安说罢,便随着太监往韬光殿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一刻,便到了韬光殿门口,太监让宁承安在门口稍等,自己便迈着小碎步匆匆跑进去。
太监再次出来后满脸堆笑道:“宁将军,您请吧。”
宁承安再次拱手道谢后,便走进韬光殿。
“臣,宁承安,参见陛下。”宁承安正欲跪下,就听道昭景帝笑着说道:“宁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待宁承安坐下后,昭景帝便问道:“爱卿,真有个疑问,还想请教。”
“还请陛下细说,臣定知无不言。”宁承安从屁股离开凳子拱手道。
“爱卿不必拘谨,坐吧,”昭景帝微笑着说道,待宁承安再次坐下后便问道:“此次西讨恒然,将军重创恒然,朕在战报上看到,抓尽敌军,那个贤王却为何逃脱了?”
宁承安思索片刻便回答道:“回陛下,臣不敢隐瞒,此次西讨恒然,确实抓尽敌军,但在我们合围恒然贤王时,突然发生变化,臣本想查明原因后再回奏陛下,否则这怪异之事怕是惊扰了陛下。”
“宁爱卿,有何怪异?”昭景帝看着这个驰骋疆场多年的大将军,杀敌无数,机智过人,他愿意相信宁承安,所以才将部队多此交给宁承安。
“回陛下,臣在那大通河河岸围杀时,那个贤王突然像是被怪物附身,臣见镇中异常,怕发生突变,便搭箭射杀,只是箭矢还未碰到那贤王,便被他身后升起的血影捏断,随后变发生爆炸,索性离得较远,臣只是被震晕,而近处的将士都化成了血雾,包括恒然敌军。待臣再次醒来时,只剩下满目疮痍……”宁承安说到这还是有些后怕,但他还是隐瞒了三把剑的事。
“嗯,朕知道了。”昭景帝皱着眉,忧心忡忡说道:“大通河……”沉默良久,昭景帝开口道:“朕在宫内的古籍中看到过,千年前大通河封印的鬼怪,书上说是叫黯灵。朕只是当他为传说,可按将军这么说,倒是印证了些什么。”
“爱卿,回去后,即刻告诉见过的将士,万万不能传播此事,否则这天下就要乱了。时间不早了,宁爱卿早些去将这事情办了吧。”
“臣,遵旨。”
与这朝中压抑气氛不同,城外竹林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无涯,你醒了?”陆通明双手负后,缓缓走来。
“先生?”宁无涯晃晃有些疼的脑袋,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怪物,有神仙,神仙给了他三把剑,还帮他开气海,说什么灵气。“我记得睡着前在我爹的库房中,现在怎么会在先生的竹屋这?”宁无涯自言自语道:“一定还是在做梦!”
当他坚信了这是个梦的时候,就有些无所畏惧,他站起来向陆通明说道:“先生,您教的书实在是无趣,又臭又长,像……”宁无涯想想道:“像茅厕里的石头,实在是无趣,先生你不无趣吗?我反正……”
还没等宁无涯说完,陆通明便微笑着一掌将宁无涯拍飞道:“和你爹一个德行。他要是当年学点书本上的东西,今天能被怼的哑口无言?”
宁无涯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勉强停下,好在宁无涯经过灵气淬炼,身体比常人能多承受些,才不至于被这随便一掌拍死。
“好疼啊!”宁无涯突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梦,可先生又怎得有这般大的力气?”于是宁无涯小心翼翼问道:“先生,这应该是梦,对吧?”
陆通明笑道:“或许还是没有清醒,要不再来一掌?”
宁无涯急忙道:“我醒了!我醒了!先生我最爱你讲课了,您把我打残了,你就失去一个非常聪明的弟子了!”看着陆通明转身坐到小院竹椅上,宁无涯立刻跑过去给捏肩问道:“先生,我分明记得我在家中,怎么会在您这呢?”
陆通明说道:“有一个拯救天下苍生的事情需要你加入,你来不来?”
宁无涯两眼放光,仗剑走天涯,拯救天下苍生什么的太酷了!他以后就是宁大侠!这个事情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来讲什么都不能阻挡:“我加入!我加入!”
“我可要告诉你,你不仅要离开家乡,离开这繁华的京城,而且离开你的父母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死!”
“会死吗?”看着宁无涯,陆通明终于看到这小子在认真想问题了。可少年脑海里想的是父亲搬着他的遗体对全国百姓说:“无涯是为了我们死的,是他拯救了我们天下苍生!”皇帝甚至要为他立碑……
“无涯你去屋中想想吧,过会儿再给我答案。”陆通明对认真思考的宁无涯说道。
“好的,先生。”宁无涯转身向屋内走去。
“他还太小了,理解不了生死,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深奥了!”
一个声音响起,陆通明突然一滞,视线逐渐模糊:“师兄?”
陆通明噙满眼泪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男子剑眉星目,头发用一根簪子盘起,笑问道:“怎么了陆云?这么大岁数怎么还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