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德说的是实话。
林亦忻能给的报价,远不及他坐等升值的期望收益。
普岛投资并非做慈善。诺兰德没有足够的理由改变资产持有原定计划,自然很难说服董事会。
林亦忻的表情并未显出太多失望。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回答。
诺兰德见了她的反应,倒是眉头微蹙。
他习惯了谈判对手被拒绝后的慌乱、恳求,甚至愤怒。
可林亦忻的平静像一泓深潭——太稳了。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果然,面前女子目光也扫了扫窗外,水天一线。
“诺兰德先生,我理解您的考虑。也正因如此,我觉得有必要和您私下沟通林氏茶园的两个潜在的风险。”林亦忻口气变得有些严肃。
诺兰德听了反而点点头。
如果她真的没话说了,那蓝焰抬着郑先生名头,说的那些举荐之词,就真成儿戏了。
诺兰德身体略微前倾,抬了抬手,示意她尽管说。
“我希望亲自经营茶园,所以对茶园的情况做了一些深入调研。”林亦忻说道,“一些老茶工认为,新老板也继承了潜在的劳工债务。所以,他们正在考虑集体申请,由普岛投资支付遣散费。”
“当然,这只是我听到的闲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林亦忻补充道,脸上带着说坏消息时歉意。
诺兰德听了这个信息,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眉毛也微微皱起。
他直接停止了茶园运营,确实考虑过这个风险。但劳工方暂时没有动静,他便没有去计算这部分或有损失,以及声誉风险。
遣散费这个东西弹性区间很大,如果没人起头,就是零。
一旦劳工联合,就不会朝着小数目去了。
林亦忻见对方对这个信息已经接受,便继续抛出第二条消息:“另外,一旦有人采取哗众取宠,制造些五颜六色的‘环境污染’假象闹事,可能会引起环评警告。”
关于这点,林亦忻说的含蓄,但诺兰德却知道利害。
他买的毕竟是个茶园,而不是一块荒地。本来就存在恶意的纠纷风险,这也是成交价格便宜的原因之一。
他原本就是有赌的成分在里面。
原本,这风险只限于预想。今天通过林亦忻的口切切实实地听到,他还是紧张的。
环保评价的风险警告,可能引起很多连锁反应,银行或会抽贷就是压力之一。
前几年就有公司因为ESG评级被降,造成股价单日暴跌,甚至公司被低价收购的惨况。
诺兰德原本轻松自若的表情,变得沉重。
林亦忻观察到他左右手的拇指相扣摩擦,推测他内心已波涛起伏。
林亦忻能猜到,他这徒生的紧张之下,更深层次的理由。
诺兰德买下茶园资产后的操作,并非合规得完美无瑕。
白简秘书交给她的调查资料,夹在劳工情况调查报告后面,还有一份非常关键的文件。
这半年来,林亦忻的商科知识和财务知识都大幅增长。
她才真正看懂文件里藏着的猫腻——普岛投资用茶园抵押贷款时,估值掺了水分。
这水分说大不大,总体来说十分隐蔽。如果茶园没事,这根本不算事情。
但如果茶园的“问题”被搞大了,牵扯出估值虚高,那就不容易善后了。
林亦忻看到这份资料,也是惊讶的。
她只让白简的秘书调查茶园那些工人,却没想到,对方还给她额外送了一份情报。
她其实疑心过,白简的秘书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到这种敏感资料的。
她甚至没法向白简询问,或是直言谢意。
这种事情太过敏感,不能在电话或消息里说出来——只能,留到下次两人见面了再谈了。
而这条信息,被她作为本次谈判不成的杀手锏。
当然,如果没用上,才是最好的。她并不想直接站在诺兰德的对面。
过了良久,面前的男人才缓缓转回头看着林亦忻。
“林小姐,您今天带来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他语气郑重地说道,“谢谢你选择直接告诉我。关于茶园的出售我会重新严肃考虑。我需要时间评估一下,包括如何在董事会层面沟通。”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做出了某个决定。而林亦忻知道,她的这个收购案,很有可能要成了。
——
晨间的热带阳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隔绝了大半,只留下几缕金色在冷调的空气中浮动。
洲际酒店的高级套房内光线暧昧。格雷随意地靠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衬衣扣子尽解,露出结实漂亮的小腹线条。
查英哲约他到普岛打高尔夫,他便趁机约会美人。
窗外是金色海滩模糊的轮廓,海天一线却被阳光炎热熏蒸得有些不真切。
一个穿着丝质吊带裙的漂亮女人,正单腿跪在他两膝间,那对明亮含情的眸子,正在看他的身体——从下颚到喉结,从胸线到腹肌。而她身上的玲珑曲线,也被格雷的双手描摹。
“你怎么会来普岛?”陈芝媛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嘴唇离开他的锁骨,留下一个浅浅的、暧昧的红印,“我以为……你快把我给忘了。”
陈芝媛不仅是个医生,也是暹雅陈家陈锦绣的大女儿。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有几缕因为汗湿而贴在颈侧,另一侧则利落地别在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左耳一枚红宝石耳坠晃来晃去,为她添了分诱惑和妖娆。
她侧着头去吻格雷的脖子,然后又去亲他耳垂。身前人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
于是她得寸进尺,卷着格雷耳垂的轮廓描摹,又用牙齿轻咬。
格雷被她逗得气息不稳:“这么想我么……”
“当然。”陈芝媛在他身上故意挪着身体,改成了跨坐,又把头埋进他颈窝。
“媛,要kiss吗?”格雷低声问道,引得陈芝媛停了动作,用带了些疑问的眼神和他对视。
“格雷,不是说好只做朋友的吗?”
陈芝媛身上有很多让男人心动的元素,热情奔放,大胆直接,技巧丰富且勾人。
她和格雷相熟多年,两人虽然身体有了暧昧,却从没正式谈过要改变原本的朋友关系。
法兰西显赫的诺阿耶家族,和暹雅资本界顶端的陈家,哪可能轻轻松松去谈恋爱。
就算是真成了,万一情侣吵架闹分手,只会变成两大家族之间的闹剧。
在上流社会顶层世家里,分手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许多情侣自由恋爱一阵,发现彼此不合,却因为家族认定这宗关系“合适”,被迫走入婚姻殿堂。
当朋友,或许能当一辈子,但做夫妻却要互相讨厌地过一辈子。
格雷就算风流,对象却从不挑和他地位对等的人。能用钱邀到的人,分手可以好聚好散。
而他和陈芝媛的关系,从来都是无话不谈的亦情亦友。
“只是kiss,不用对我负责。”格雷用他那对湛蓝的眸子望着她,用言语诱惑她,“给我好吗……”
在他们默认的潜规则里,接吻只存在于恋爱关系中。所以格雷和陈芝媛,哪怕做过再大尺度的事,却一直恪守那根规则线,从没吻过。
今天,格雷是看出陈芝媛想吻。他不想她忍耐,便借口自己想kiss。
“你可别骗我……”陈芝媛低声道。在格雷话音刚落时,她的唇便覆上他的。
一根分割两处的规则细丝就此被扯断。
他们之间,不对彼此隐瞒自己的私生活。陈芝媛平时并不交男友。
但是,身边花花草草无数的格雷,每次与她相处,总觉得她才是真正风流的那个。
而自己,在这段“朋友”关系里,落着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