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玛莎拉蒂无声地驶离了名绅会。
十分钟前,查英哲从休息室里出来,脸色平静无波。他总是把情绪藏的很深,仿佛拿到那几十亿的只是别人。
但看到林亦忻站在蓝焰对面,手里捧着个水晶高脚杯,两眼放光,还是皱了皱眉。
他对蓝焰点头示意,算是告别。然后,带着一身蜜桃鸡尾酒味的林亦忻离开。
曼隆的深夜,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车厢内,气氛异常安静。
查英哲靠在后座,罕见地扯松了领带,解了衬衣最上方的扣子,露出小半截锁骨。
林亦忻则蜷缩在靠窗的角落,脸颊透着些红,望向窗外的眼神有些迷离,身上的蜜桃香在车内悄悄蔓延。
喝了蓝焰给的特调,她只觉身体有些发软。
无助地陷在座椅里,疲惫感蔓延到四肢,令人指尖发沉。
她悄悄咬了下舌尖,试图驱散昏沉。
身旁男人的存在太过鲜明——他的体温、呼吸,甚至衣料摩挲的声响。
她不敢松懈,手指攀紧车门边沿,生怕自己一个恍惚,就会不受控地歪倒在他肩上。
她怕,怕再被推到地上。
面向窗外的林亦忻不知道,此刻查英哲已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背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还有一丝暗涛汹涌。
空调的风掠过她发烫的耳垂,蜜桃香隐隐变得湿润——像被指尖掐破的鲜桃,渗出甜腻汁液,裹着果肉的清甜味。
车窗映出她的脸,睫毛每颤动一次,后座的人喉结就跟着滚动。
那香气像长了钩子,顺着西装裤管攀爬,在膝盖内侧最敏感处轻轻挠了一下。
查英哲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中央扶手来回划动。
一般,他只在烦躁时,才有这样的举动。
车辆平稳地驶上了圣佐治十世大桥。
这座宏伟的白色斜拉桥,在午夜时分显得格外静谧。巨大的钢索在月光下,像是巨大的竖琴琴弦。
“停车。”查英哲忽然开口,声音很沉。
司机麦克条件反射地看了眼后视镜,他的老板此时面色不善,似乎压抑着股火气。
查先生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
他又瞄了眼后排的林亦忻,女孩儿坐的很靠角落,离查英哲有些远,麦克看不清晰。
刚才,他听到老板问了她一声“不舒服吗?”,但女孩儿像是没有听到般,没有回答。
胆子很大。
麦克知道停车的命令轮不到他来质疑,便打了双跳灯,把车停稳稳靠在了停车带上。
查英哲没有说话,直接推开车门下车。晚风带着河水的湿润气息扑来。他绕到另一侧,猛地拉开了车门。
“下车。”
不等林亦忻的反应,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车里几乎是“拽”了出来。
林亦忻有些猝不及防,穿着高跟鞋的脚在桥面上一个踉跄,险些崴倒。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低低地抱怨出声:“你要干什么啊,真是讨厌。”
圣佐治十世大桥除了担任交通要道,还是一座观光桥。一侧的观光步道不仅能把南河景尽收眼底,还能远观曼隆的城市灯火。
查英哲一路把林亦忻带到桥边的栏杆旁。
“已经有胆子说我讨厌了吗?很好。”他道。
后背抵上冰凉的金属栏杆,她不由得激灵了一下。桥上的风略大,吹散了些她身上的馨香。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准确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她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觉得自己今天表现不错?”查英哲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似嘲讽,又似别的什么。
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下唇,触感若有若无,她不敢动,也不敢躲。
他的眼神却与往日不同。
如果要比喻,那就像是蛰伏已久的狮子,终于嗅到了猎物,却仍克制着,不肯轻易撕破伪装。
“表现不好,一点也不好。”林亦忻的双眼带着水汽,双颊的红粉蔓延到了眼尾,她说话的口气不复平时的小心谨慎。
语气说不清是在抱怨还是在撒娇。
“哪里不好了?”查英哲的眉头锁得更紧,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我,我只是会打牌。”林亦忻似乎努力聚焦涣散的眼神,直视查英哲深邃如夜空的眼眸,“却不像你那么厉害,能,能……”
她有些组织不起语言,形容不好他那些步步为营、掌控全局的能力。
查英哲的喉头突然溢出了一声笑。
他突然松了扳着她下巴的手,改成圈着她的腰,和她两人一起面朝着河面。
南河水在桥面下静静流淌,月光碎在漆黑的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与桥身的灯火倒影交织,构成一片虚实交错、如梦似幻的光影世界。
她身上的蜜桃气息,在两人靠近时,又往他身上缠过来。
“为什么那么急?你不那么厉害也可以的。”查英哲让林亦忻靠在自己身上,她贴着他颈项的脸颊滚烫,“要学会不骄不馁。”
“是你说的……”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和轻微的颤抖,眼神却异常执拗,“我要变成,不需要再跪在你面前认错的样子。”
这句话,林亦忻说得还算清晰,口气带着倔强。
月光温柔洒落,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照出一片影子。她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沾了夜露、濒临融化的蝶翼。
查英哲的眼神骤然一暗。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莫名地触动了某个地方。
“蓝焰给你喝了什么?”查英哲把她的肩膀扳正,令她对着他。
“不知道。”林亦忻含含糊糊地说道,脸颊已经红得像要滴血,额头上挂了亮晶晶的汗珠,“但,好喝……”
“怎么别人给你什么都敢喝。”查英哲伸手扶着林亦忻的脸颊道。
“……”
那杯所谓的特调,似乎冲垮了她平日里的谨慎。被压抑的本能、混沌的情绪,在此刻意外占了上风。
就在查英哲以为她会像过去一样顺从、僵硬,或者最多是无力地挣扎时……
她忽然抬起一只手,学着查英哲刚才捏自己下巴的样子,带着几分笨拙和大胆,竟然——回捏住了他的脸颊。
在捏住以后,还用力地摇了摇,好像在摇她床头那个绒毛玩偶。
“你今晚赢的,……真不错。”林亦忻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声音软糯,甚至还因为这个自己都觉得好笑的举动,傻乎乎地轻笑了一下,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敬畏和小心翼翼,“真的,很厉害。”
突然——
他心中某根紧绷的弦,断了。
毫无预兆地,他用宽大的手掌猛地覆上了她的眼睛。
黑暗瞬间降临。
林亦忻模糊地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贴着自己的眼皮,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也遮挡住了他那一瞬间的样子。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下一秒,一个带着侵略性气息的吻,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杉木香,以及淡淡的大卫杜夫烟草味道,重重地落了下来。
她此刻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西装领上那枚蓝钻领针,因为两人紧紧相贴而压得她有点疼。
一只手穿过外套扶上了她的腰。
因为这件裙子的露背设计,他的掌心直接贴上了她的皮肤,把她用力地揽在怀里。
江风掠过,带着微凉的湿意。轻轻掀起她的发梢,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拢回耳后。
他们站在桥栏边,不远处依稀也有依偎的身影,似乎是举着手机自拍的年轻恋人。
他们就像是极其普通的一对。
……
查英哲的吻很深,毫不留情地侵略,令她的原本不稳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
辗转时强势之间又会夹些温柔,忽然变成云朵似的触感。
她的味道缠绵而香甜,让他觉得自己咬开了一枚醇熟的水果,美味的汁液在他唇齿间舞蹈,拨弄他的心弦。
恍然间,林亦忻竟开始回应他,她生涩地缠他,带着点撒娇的试探。
林亦忻的这个反应,引得查英哲甚至有了几秒钟的头脑空白。
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亲吻。他的喉结滚动,把人抱得更紧,直到她快无法呼吸才分开。
一吻结束,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低喘,手心摸到的他体温也变得滚烫。
林亦忻的眼神变得更加迷蒙,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靠在他怀里,满足地蹭了蹭,像只慵懒的小猫,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好喜欢。”
“你说什么?”
查英哲心头一震,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低下头,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声音沙哑。
林亦忻仰起脸,看他的眼睛像在数看天上的星星:“我说,好喜欢……,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似乎把查英哲的心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陷入了一时的沉默。怀里的人在那里扭来扭去,还伸手要摸他的眼睛。
“喜欢我?不是怕我吗?”他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道。
林亦忻似乎是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几秒,她才着几分委屈说道:“又怕又喜欢。”
查英哲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他又重新搂着林亦忻的腰,让两人面对着河面与夜景。
“怕我什么?”他追问,声音却不自觉地放轻。
“怕你生气……,怕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越说声音越小。
今晚的查英哲似乎不像他自己。
或许是刚才在她嘴里,他也尝到了蓝焰调的那杯鬼东西,好像把他变成了本书,厚厚的精装本的书,书名叫做十万个为什么。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相信我吗?”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开口问道。
“相信。”林亦忻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她边回答边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果你发现查英哲藏着的秘密,你还会相信吗?”男人的口气犹犹豫豫,却还是把问题抛了出来。
“当然信,谁会不相信查英哲呢。”怀里的人儿口气认真,一字一句地回答。
听了答案,他的眉头一皱,似乎是极度的不满意,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你……”
“不许再问了,我就要相信你!我还要吃糖,要吃很多的糖……”林亦忻今晚格外的话多,格外的吵闹。也格外胆大,居然敢打断他。
到后来,她甚至把他当做了棉花糖,伸手想扯下一片放进嘴里。
这令查英哲不得不再次吻住了她,才让她住了嘴。
这次,他没再伸手遮她的眼睛。
他知道这一吻夹杂的情绪很复杂,连他自己都拆解不出来,到底是侵占还是标记,到底是要驯服还是要怜爱,到底是珍重还是期许,他不知道。
桥下的江水还在静静流淌,永不疲倦。
更多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耳根、脖颈,甚至是肩膀。他感受到一种无法控制的、即将决堤的情绪冲上了脑海。
午夜时分,桥上只有稀稀疏疏的车辆偶尔驶过。那些车辆的灯光照过他们身上,却只映出一片片朦胧的光晕。
查英哲把自己的气息,彻底印在了她的呼吸之间。却也知道,他未必能在她本就不甚清醒的理智中留下痕迹。
“该死的蓝焰。”查英哲暗暗骂了一句,随后弯腰把林亦忻抱在怀里,上了车。
“去金棠府。”他对麦克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