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见林潇竹坐到了对面,笑得更开心了,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杯说道:“来,小兄弟,我先敬你一个!就冲你刚才帮那俩姑娘搬行李的热心劲儿,咱们就得走一个!”林潇竹无奈,只得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下肚,烧得他直皱眉头,惹得大叔和两个姑娘都哈哈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大叔打开了话匣子。他拧了拧瓶盖,给自己续上酒,眼神里既有疲惫又有自豪:“我是干机床推销的,跑南方出差。说起来,咱们厂这些年不容易,但也争气!前阵子刚研发出数字机床,精度能达到微米级,放到国际上都不怵。”他夹起一片牛肉,却没急着吃,“可现在这市场,真是难啊。
乌兰捏着奶皮子的手顿了顿,轻声说:“大叔,我们学农的也一样。进口种子、化肥价格涨得离谱,可农产品收购价却上不去。我原本想在家乡搞现代化种植,可光设备投入就承担不起。”梁贝贝放下啃了一半的鸡爪,叹了口气:“我学舞蹈编导的,本以为毕业后能进剧团,结果现在文化行业也不景气,好多演出项目都停了,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
林潇竹摩挲着纸杯,想起包里的设计图稿,声音有些发闷:“我大学学设计的,本想回县城找工作,可根本没对口的岗位。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中国人就是有股韧劲。当年搞两弹一星,啥条件?不也咬牙搞出来了?现在这坎儿,熬过去就好了。”
“可怎么熬啊?”梁贝贝歪着头,眼神里满是迷茫,“就像我们学艺术的,没有项目实践,技术再强也没用。”
乌兰若有所思地说:“或许得另辟蹊径。我听说现在农村电商兴起,好多农产品通过直播卖得火爆。我们是不是也能换个思路,把自己的专业和新趋势结合起来?”
大叔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震得酒杯都晃了晃:“小姑娘说得对!我们厂也在转型,和高校合作搞产学研,把数字机床往智能制造方向发展。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
林潇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灯光,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也许到了鹏城,能找到新机会。听说那边创业氛围浓,对新技术、新创意接受度高。”
“对!年轻人就该闯一闯!”大叔举起酒杯,“来,为咱们的将来碰一个!管他什么制裁、经济寒冬,咱们自己不垮,谁也打不倒!”
四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声响在车厢里回荡。周围乘客投来的目光中,有羡慕,也有共鸣。当列车驶过冰城时,大叔的脸颊已经泛起红晕,说话也开始有些大舌头。他晃了晃手中所剩不多的酒瓶,打着酒嗝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找列车长看看能不能补一张卧铺,这岁数大了,坐一整晚还真受不了。你们几个有没有需要?”乌兰、梁贝贝和林潇竹都摇了摇头。
没想到,没过多久,大叔就乐呵呵地拿着卧铺票回来了。他麻利地收拾好行李,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孩子们,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有啥事儿,尽管开口!”看着大叔摇晃着走向卧铺车厢的背影,四人相视一笑,原本略显拥挤的四人座位,此刻宽敞了不少,也温暖了不少。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列车载着一车的故事与思考,碾过铁轨的节奏愈发沉重,像是在为沉睡的乘客们打着节拍。老式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混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封闭的车厢里织成一张黏稠的网。林潇竹、乌兰和梁贝贝聊到近十一点,话语间的间隙渐渐被哈欠填满。
乌兰独占着两个座位,她将泛白的牛仔外套铺在座椅上,侧身蜷成一团,发梢垂落在车窗玻璃上,随着车身晃动轻轻扫过凝结的水雾。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她的睫毛上镀了层银边,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便与列车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梁贝贝揉着眼睛,眼睑已经开始打架,发尾还沾着奶皮子碎屑。她看向身旁同样疲惫的林潇竹,脸颊泛起薄红:“介不介意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车厢里的夜。
林潇竹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动,连忙点头,往座椅边缘挪了挪,脊背不自觉地挺直,工装裤上的褶皱被压得更明显。梁贝贝小心翼翼地歪过脑袋,发间的洗发水清香混着淡淡的奶皮子气息,萦绕在他鼻尖,那味道让他想起盐碱地上清晨沾着露水的野草。
随着列车的晃动,梁贝贝的脑袋渐渐失去支撑,身体向前倾倒,眼看着额头就要磕到小桌板上。林潇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掌心稳稳地托住她的额头。指尖触到她光滑温热的皮肤,触感像是盐碱地上新抽的嫩芽般柔软。
“谢谢……”梁贝贝嘟囔着,睫毛轻颤,意识却仍陷在困意的泥沼里。她无意识地抓着林潇竹的胳膊,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月牙痕。
林潇竹望着她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心尖像是被羽毛扫过。他咽了咽唾沫,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你要不介意的话,就躺到我的腿上?”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梁贝贝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粲然一笑,脑袋毫无防备地歪向他的膝盖。她的马尾辫散开了大半,几缕碎发落在林潇竹的裤腿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柔软的重量落下,林潇竹的身体瞬间紧绷。梁贝贝的呼吸隔着单薄的裤子,一下一下拂过他的大腿内侧,带着温热的湿气。他僵硬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又怕动作太轻托不住,只好稍稍用力揽住她的腰。手掌贴着姑娘丝滑冰凉的肌肤让他浑身发烫,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他注意到梁贝贝颈后有颗淡褐色的小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痣长在这些地方的人,命里总有些躲不开的羁绊。
在这半梦半醒之间,林潇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他想起盐碱地上龟裂的土地,父亲在烈日下弯腰劳作,汗水滴进土里转瞬即逝;想起母亲将带着体温的现金塞进他手里,反复叮嘱“别饿着自己”,那双手布满裂口,像盐碱地干涸的纹路。如今,他却在这列开往南方的列车上,怀中躺着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姑娘,命运的轨迹在此刻变得模糊又清晰。
他思索着自己的未来,鹏城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既充满诱惑又满是未知。学设计的他,真的能在那里找到一席之地吗?白天与大叔的交谈突然在耳边回响,大叔说现在做机床推销,没技术傍身迟早被淘汰。
梁贝贝在他怀中动了动,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提醒着他此刻的真实。林潇竹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她,月光为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突然觉得,也许在追逐梦想的路上,这些意外的温暖瞬间,才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但他又忍不住担忧,当列车抵达终点,这份温暖是否会像盐碱地上的露水,太阳一升就消失不见?
梁贝贝突然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脑袋蹭着他的腿。林潇竹慌忙将她的头偏向外边,动作太急,竟将她弄醒了。月光下,梁贝贝朦胧的眼睛渐渐聚焦,意识到两人暧昧的姿势,她的脸“腾”地红透,从耳垂一直烧到脖颈。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咬住下唇,往他怀里又蜷了蜷,像只受了惊的小猫。“你……你胳膊不酸吗?”她突然小声问,呼出的热气扑在林潇竹手腕上。
林潇竹僵着手臂,不敢乱动分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关系,接着睡吧!”。梁贝贝调整了一下姿态,又美美的闭上了眼睛。
林潇竹望着车厢顶部忽明忽暗的应急灯,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渍,试图分散注意力。他的手臂已经发麻,腰部也酸痛难忍,可怀里的人睡得香甜,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