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药剂师的骨血
铁锈味在舌底凝结成针。方皓从1989年的胎盘黏液中惊醒,发现自己被倒吊在巨大的药剂漏斗下,藤蔓穿过肩胛骨将他固定在青铜支架上。下方的圆形祭坛刻满星图,十二道凹槽里分别摆着标有“亲情”“背叛”“记忆”的颅骨药罐,正中央嵌着父亲的银质药勺,勺内盛着半凝固的心脏血。
“欢迎来到‘始祖药方’副本。”父亲的声音从祭坛深处传来,方皓这才看清支撑祭坛的不是石柱,而是十二具缠绕藤蔓的骸骨,其中一具腕骨戴着妹妹的银链,“1999年我偷走你母亲的胎盘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记忆如腐肉剥落。母亲难产那晚,父亲抱着保温箱消失在暴雨中,病历本上诊断栏写着“双胎妊娠,仅存活一子”,但此刻祭坛周围的玻璃柜里,漂浮着十二具不同年龄段的胚胎,每个胚胎脚踝都系着刻有编号的铜铃——001到012号,方皓的镜像体们。
“你母亲不是死于难产。”陈沫的声音从002号胚胎柜传来,她的身体竟缩小成少女模样,指甲缝里渗着与方皓相同的淡蓝汁液,“她是第一个心海容器,你父亲用她的子宫培育我们这些‘药引幼苗’。”
祭坛突然震动,漏斗开始注入暗红色液体,方皓闻到其中混着母亲的茉莉香水味。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投影中,年轻的他正将银勺刺入孕妇(方母)的心脏,“心海需要最纯净的情感药剂,而骨血交融的剧痛......”画面突然扭曲,方母的脸变成陈沫的,“是最好的催化剂。”
藤蔓松开肩胛骨,方皓跌落在“记忆”颅骨罐旁。罐中浮着母亲的最后一段记忆:产房内,父亲将啼哭的婴儿(方皓)递给护士,却偷偷将另一个婴儿(陈沫)塞进冰柜,“这个送去‘镜像培育舱’,记住,她的心脏要永远比哥哥慢半拍。”
“现在该由你完成你父亲未竟的配方了。”成年陈沫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站在祭坛顶端,手中握着染血的手术刀,“用你母亲的骨血激活‘始祖药液’,或者用自己的心脏血毁掉所有镜像体。”她割开手腕,蓝色血液滴入“背叛”罐,罐中浮现出车祸当晚的另一个视角:陈沫推开方皓后,主动迎向车轮,嘴角带着解脱的笑。
十二具胚胎柜同时亮起红光,007号(与方皓同岁的镜像)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映出妹妹的脸,“哥,你闻见茉莉花香了吗?那是妈妈在提醒我们......”话未说完,藤蔓刺穿其咽喉,化作蓝色光点汇入药勺。
方皓抓起“亲情”罐砸向漏斗,母亲的头骨碎片与父亲的心脏血相撞,竟在半空凝成婴儿的轮廓。所有藤蔓突然停止生长,祭坛墙壁渗出羊水般的液体,显露出母亲用指甲刻下的血字:双胞胎的脐带连着同一颗心脏,毁掉药勺,我们都能解脱。
陈沫的手术刀抵住方皓咽喉,却在接触皮肤时碎成齑粉,“你以为毁掉父亲就能结束?心海的根须早已长进所有时空的‘遗憾’里......”她身后的胚胎柜逐个炸裂,镜像体们的残骸在空中拼出巨大的药勺图腾,“现在换你选择:成为新的药剂师,还是让所有时空的‘你’都患上心碎症?”
银质药勺突然飞起,刺入方皓心脏的瞬间,他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共振。祭坛底部裂开,露出更深层的实验室,里面停放着冰封的母亲——她的胸口插着与方皓同款的藤蔓药勺,旁边的培育舱里,沉睡着未被激活的妹妹。
“妈妈......”方皓的血滴在母亲掌心,藤蔓纹路竟与她腕间的旧疤重合。记忆如潮水漫过头顶:三岁时,母亲曾在他耳边说“你手腕的胎记是星星掉在海里的样子”,而此刻,那胎记正发出蓝光,与祭坛星图完美吻合。
陈沫抱住即将崩溃的方皓,她的体温竟与记忆中母亲的体温一致,“还记得妹妹总说心海里有座花园吗?其实那是妈妈用最后力气为我们种的......”她掰开方皓攥紧的拳头,里面躺着母亲的婚戒,戒面刻着细小的藤蔓,“现在用你的血激活它,我们就能逆流到心海的源头。”
戒指刺入药勺的瞬间,整个祭坛开始逆时针旋转。方皓看见无数时空的门同时打开,每个门里都有个他在举着药勺,而所有药勺的藤蔓都连接着同一颗跳动的“始祖心脏”——那是母亲从未停止过的心跳。
笔记本的灰烬突然在空中重组,新页写着父亲的临终留言:**当我的孩子学会用爱当毒药,心海将不再需要药剂师。**方皓抬头,看见陈沫的头发正变成母亲的深棕色,而自己的指尖正在绽放蓝色小花——那是心海花园的第一株幼苗。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