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锈蚀的配方
1999年的铁门在指尖碎成齑粉，露出充斥福尔马林气息的实验室。墙面上贴满泛黄的解剖图，心脏周围缠绕着类似藤蔓的标注，右下角签名栏写着“方明远”——那个在他十岁时消失的父亲。
“欢迎来到‘初始药方’副本。”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实验台中央的玻璃罐里泡着颗跳动的心脏，心尖插着编号001的铜钥匙，“摧毁它，所有副本的潮汐将退去；保留它，你将永远困在回忆的循环里。”
牛皮笔记本疯狂翻动，停在1999年的泛黄纸页：**方明远医生今日成功提取心海原液，副作用是实验体瞳孔出现海纹......**方皓摸到口袋里多了张合影，七岁的自己站在父亲身后，两人身后是与眼前相同的实验台，父亲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银质药勺。
“哥哥，别看那些照片。”熟悉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妹妹的脸出现在锈蚀的铁栅栏后，左眼已变成纯粹的海蓝色漩涡，“爸爸当年就是用我们的血调和药方......”话未说完，藤蔓突然缠住她的脖颈，拖进黑暗中。
实验台抽屉自动弹开，里面摆着三支安瓿瓶：红色标注“父爱的谎言”，蓝色标注“真相的毒药”，透明瓶贴着褪色标签“心海原液”。方皓注意到透明瓶底沉着两根睫毛，一根是孩童的，一根是成年女性的——与妹妹和陈沫的睫毛弧度吻合。
“方医生，该做选择了。”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左脸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正是镜像人曾露出的伤口，“我是1999年的陈沫，也是你父亲的第一个实验体。”她掀开袖口，藤蔓纹路下隐约可见“001”的刺青。
记忆突然闪回：车祸当晚，陈沫喊出的不是“小心”，而是“爸爸”。方皓踉跄着扶住玻璃罐，罐中心脏突然剧烈跳动，映出父亲将药勺刺入自己心脏的画面——药勺正是现在他手中这柄。
“你父亲想用心海治愈妹妹的先天性心脏病，但需要血亲的情绪当药引。”陈沫的声音混着管道风声，“所以他创造了这些副本，让你在无限循环中提炼最纯净的‘悔恨’......”她指尖弹出手术刀，刀刃上凝着黑色药液，“现在毁掉心脏，你妹妹会彻底消失；保留它，你们都将成为新的实验体。”
通风口突然涌进海水，瞬间没过脚踝。方皓看见海水中浮沉着无数透明人影，每个影子都拿着不同版本的药方——其中一个少年正把“父爱”与“背叛”混合，那是15岁的自己。
“我选......”他举起药勺刺破掌心，鲜血滴入透明瓶的瞬间，原液突然分化成红蓝两色。玻璃罐应声炸裂，心脏化作万千光点融入他的血管，陈沫的白大褂褪成实验服，露出里面穿着的、妹妹车祸当天的碎花裙。
“恭喜你，激活了‘自我药方’。”陈沫（或妹妹？）的声音在双耳同时响起，实验室开始坍塌，天花板坠落的砖块里掉出1999年的工作日志，最后一页写着：当我的孩子同时拥有悔恨与宽恕，心海将不再需要祭品。
海水退去，方皓站在医院天台，晨雾中可见2019年与1999年的建筑重叠。陈沫站在栏杆旁，这次她的工牌照片是成年后的妹妹，“现在你该明白，心海不是牢笼......”她纵身跃下，坠落的瞬间化作藤蔓缠上方皓的手腕，“而是给遗憾者的第二次抓药机会。”
口袋里的合影突然变色，父亲的身影逐渐透明，取而代之的是抱着药箱的陈沫。方皓摊开掌心，藤蔓纹路组成了新的药方：**用过去的锈，炼未来的解药。**远处传来新的副本开启提示音，但这次的心跳声里，多了海浪退潮后的宁静。
笔记本翻开最终页，却是空白。方皓知道，真正的药方，从此刻开始需要自己书写。他握紧药勺，走向云层中若隐若现的下一扇门，门后传来混合着婴儿啼哭与药瓶碰撞的声响——那是比1999年更早的时间线。
风掀起白大褂下摆，露出内侧新缝的口袋，里面躺着陈沫留下的纽扣，这次是顺时针缝的。方皓抬头，看见双月悬于天际，其中一个月亮里浮动着妹妹微笑的脸。他知道，下一场诊疗，将从拆解自己的心脏开始。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