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门没吃饭?

天色暗了下来。

火烧云绚烂出一片通红,映照在小巷子里,照在地上。

明明不那么刺眼,可躺在地上的恶少年却仿佛像是看到了正午的阳光般,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胸口闷痛,喘不上气,脸色煞白,活像一只躺在泥土里奄奄一息的死鱼。

脑海里意识翻滚,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一招!

仅仅一招,自己就被人放倒。

眼前这小子,根本就不是武天璜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跟着瘸子学武没几天的泥腿子。

他,深藏不漏,用心险恶啊!

双脚在地上无意识的蹬了两下。

头一歪,晕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兔起鹘落。

哪怕剩下的三人眼睁睁的看着人从自己身边飞过去。

攻势也下意识的一滞,眼中闪过惊疑。

可陈浊却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脚下发力,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主动抢入!

他如今拉筋有成,身如软面、筋似满弓,一身气力运转再无丝毫滞涩。

再加上【船拳】本就擅长方寸之间的腾挪搏杀,此刻在他手中施展开来,更是威力倍增!

转身抬肘,动作像是快出了残影,在空中拉出道一闪即逝的弧线。

继而狠狠地砸在右侧那个恶少年的下颚。

只听咯噔一声,那少年的下牙伴随着血液和唾沫一起飞溅而出,像是中了邪术灵魂被抽了出去般。

整个人的脸扭曲抽搐,瞬间抱着头向后瘫软了下去。

另一侧。

握拳合身而上的剩下两人已经彻底傻眼。

身体还在沿着本能向前冲刺,但整个人的神色面孔里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恐慌。

这......

这跟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来不及在心里谩骂。

因为,陈浊已经转过身,直面他们。

噗——

两只拳头印在身前少年人略显消瘦,但却十分精壮的身躯上。

隔着衣服,通过触感。

拳头的主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块铁板,又或是一块坚硬的胶皮之上。

完全没有以往那种拳拳到肉的痛快与酣畅淋漓。

惊疑不定的视线抬起,迎面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出门没吃饭?”

“你!”

两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消散。

一道拳影,就在他们眼中越放越大。

噗通,噗通。

不到五个呼吸的功夫。

原本摩拳擦掌、气势汹汹的四个恶少年,再没有一人能站起来。

小小的巷子里,躺满了人,显得有些拥堵。

陈浊甩了甩用力过猛,有些发红的手掌,悠悠吐出一口气。

太菜了!

连只使用一成力的阿福所带给他压力都远远不如。

这就是在武馆里学了大半年的学徒?

他有些疑惑,继而是庆幸。

还好自己没去。

周始站在后面,眼睛瞪大看着刚才发生在眼前的梦幻场景,连眼皮都没敢眨一下。

像是呆愣在原地,又像是有些手足无措。

最前方的武天璜似等的有些不耐,心道一群废物。

四个打一个,还是刚练武没几天的泥腿子,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都收拾不了。

带着几分怒气愤然转过头,正要说话,嗓子里却像是突然卡住了痰。

“你们......”

......

远处临街,一方酒楼雅间。

不同于小巷的阴暗,臭气难闻。

此间却是安静雅致,檀香袅袅。

窗户半开,恰好能将楼下巷子中所发生的打闹尽收眼底。

许留仙负手立于窗前,一身皂色官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更是透露出一股中年男人才有的成熟稳重气度。

他目光平静往下垂落,打量着楼下那个三拳两脚便将几个武馆学徒放倒在地的少年。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究竟是赞赏还是讥讽。

片刻后,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三步之外,老老实实躬身候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沈良才。

语气平淡,随口点评:

“气血活泼,筋骨初张。

这采珠小子,倒是的确有那么几分练武的天分。

气血稳稳拿捏在手,甚至已经开始了初步的练筋。

这般年纪、这般进境,放在整个珠池县里,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了。”

他顿了顿,话锋却是陡然一转。

凝重目光落在沈良才身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无形压迫感: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沈掌柜!”

他声音不高,内里却骤然多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就是你这么多时日以来,费尽心力调查出来的结果?

一个最近方才拿捏气血、初步练筋的入门武夫。

他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杀得了王家上下三十余口,连带着几个练得一二道劲力的护院都未能幸免?

你当本捕是傻子,还是觉得县尊大人是傻子!”

沈良才闻言,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脸上的谄媚之色肉眼可察的变的僵硬,连忙躬身讪笑道:

“许大人息怒,许大人息怒。

此事定然另有蹊跷!

而经过小人一番探查,却发现了几分端倪。

这姓陈小子素来有个交好的山场猎户叫做白郊,前些时日护送清河崔氏小公子入山,无故失踪。

而就在昨日传来消息,七大寇里消失多年的【赤水龙王】重出江湖,这两人名字只差一个,您说......”

“行了。

你当本捕街头巷尾的三岁小孩?

白郊?白蛟!

也亏你许三掌柜能想的出来。”

许留仙闻声一滞,旋而看向他的目光里露出看傻子一般的神情。

随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

“本捕没兴趣听你那些废话,也懒得理睬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踱步走到桌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无论是本捕也好,还是县尊大人也罢,我们想要的,都只是一个结果。

期限将至,沈掌柜,你好自为之。

到时候,给出一个能让各方都满意的‘真凶’便可。

至于是谁......”

许留仙放下茶杯,眼神意味深长的扫了沈良才一眼。

“本捕,不关心。”

撂下这句话,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对了!”

走到门口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

“三年一度的七大珠池开池之日将近,本捕接下来要忙于同其余几家的话事人商谈此番大祭珠神之事,要务缠身。”

“往后,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烦我了。”

哐当。

房门被轻轻带上。

独留下沈良才独自一人站在雅间内,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变幻不定。

许留仙这番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根本不在乎真凶是谁,他只要一个能平息事态、堵住悠悠众口的替罪羊!

而自己若是找不到这个替罪羊......

那恐怕,就得自己顶上去了!

“许留仙!你欺人太甚!”

沈良才眼中闪过闪过一丝怨毒。

旋而看向窗外的那番场景,更也多了几分厉色。

“都是他们逼我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小子若是泉下有知,可别找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