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深秋总是带着刺骨的寒意，洛家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结着薄霜，映得三十六根测灵柱泛着冷光。洛凡垂眸盯着自己掌心的淤痕，指腹摩挲着袖口处被扯裂的云纹——那是今早被二哥洛明轩拽倒时蹭破的。
“洛凡，庶子，十六岁，灵根测试。”
执事的声音像块冰砖砸在场上，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扫来。洛凡能听见身后嫡子洛明轩与旁支子弟的私语，混着呵出的白气：“听说他娘当年可是筑基期修士，怎么生出这么个废物？”“嘘，没看见家主脸色么……”
高台上，洛家家主洛苍溟捏着玉扳指的指节泛白，目光掠过洛凡单薄的身影，又落在首位端坐着的美妇身上。那是明轩之母、他的正妻柳如烟，此刻正用帕子轻拭唇角，眼尾余光似有若无地扫向测灵柱。
洛凡深吸口气，将手掌贴上冰凉的石柱。淡青色灵光骤然亮起，却在升至三寸时猛地一顿，紧接着如碎玻璃般崩散！测灵柱“嗡”地发出哀鸣，表面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灵根……碎裂？”执事骇然后退，手中玉册“啪嗒”落地。全场死寂，唯有柳如烟的茶盏与瓷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可能！”洛凡踉跄着扒住石柱，掌心刺痛传来。他分明记得三日前还能感应到一丝灵气，怎会突然……视线无意识扫向洛明轩，只见对方袖中闪过一缕极淡的血色，转瞬即逝。
“废物就是废物，”柳如烟终于开口，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玉扳指，“洛家没有养闲人先例，既然灵根已碎——”
“慢着！”洛苍溟突然站起，衣摆带起一阵风。他盯着洛凡苍白的脸，想起十八年前那个暴雨夜，挚友将襁褓中的孩子托付给他时，曾在襁褓里留了块刻着星纹的罗盘。“明轩，你带洛凡去后山石屋，为父要亲自查探他的灵脉。”
洛明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化作担忧：“父亲，三弟灵根已碎，怕是……”
“照做。”洛苍溟声音发冷。
石屋内烛火摇曳，洛凡跪坐在蒲团上，任由父亲的灵气探入经脉。突然，洛苍溟的手剧烈颤抖，眼中泛起血丝——洛凡的十二正经竟全部淤塞，丹田处更是一片焦黑，分明是被某种霸道功法硬生生震碎灵脉！
“是谁？”洛苍溟压低声音，“是不是明轩？”
洛凡摇头，他想起三日前在后花园撞见洛明轩与幽冥教服饰的人交谈，对方递出个血色玉瓶。那时他刚要开口，就被一股大力撞飞，醒来后便再感不到灵气。但此刻他看着父亲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凡儿，莫信表面光鲜……”
“家主！”突然，外头传来惊叫，“三公子他……”
洛苍溟猛地转身，只见洛凡七窍渗出黑血，整个人如被抽去骨头般瘫倒在地。测灵柱碎裂时，他悄悄在洛凡掌心种下的追踪符，此刻正发出诡异的红光——那是幽冥教“蚀骨咒”的征兆！
“父亲……”洛凡艰难抬头，视线模糊间，怀中的罗盘突然发烫。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星纹图突然浮现，无数金色光点从罗盘涌出，钻进他碎裂的经脉。耳中响起苍老的声音：“小娃娃，撑住了，老道的《太虚观想经》可经不起第二次转世折腾……”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洛凡看见自己的丹田深处，一枚极小的金色罗盘虚影正在旋转，每转动一圈，淤塞的经脉便裂开一道缝隙，黑血顺着裂缝排出，露出底下泛着微光的新脉。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见老周的嘀咕：“啧，这具身子比前世差远了，不过……那缕血色魔气，怎么跟魔域的气息有点像？”
再醒来时，石屋已被晨光染成金色。洛凡摸向胸口，罗盘还在，只是表面的星纹变得清晰，中央指针正缓缓转动，指向西北方——那里是洛家禁地，父亲曾说过，那是“通往古界的方向”。
“醒了？”老周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不耐，“先别管那些破事，把观想经第一层练熟。看见天上那北斗星没？观想摇光星，让星光顺着新脉走大周天……”
洛凡闭目，按照记忆中的法诀运转。刹那间，北斗七星的光辉穿透云层，在他周身凝成淡淡星轨。当星光掠过丹田时，他忽然看见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闪过：血月下持剑的身影、与白衣女子共饮的星台、还有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嘶吼“天道根本不在乎蝼蚁！”
“咳！”老周突然咳嗽，“先别想那些陈年旧事，你现在灵脉刚重塑，得先解决眼前麻烦——”
话音未落，石屋木门“轰”地被踹开。洛明轩带着两名练气期仆从站在门口，腰间佩刀上还滴着血，正是方才阻拦他的守卫。
“三弟果然命大，”洛明轩扯出笑容，手中血色玉瓶嗡嗡作响，“不过没关系，蚀骨咒本就是要你受尽折磨而死。父亲已经被母亲请去祠堂，没人能救你——”
话未说完，洛凡突然抬头。他的眼瞳此刻泛着细碎的星芒，整个人气息虽弱，却隐隐有星辰之力流转。洛明轩心中一惊，正要催动玉瓶，却见洛凡指尖掠过石桌上的烛台，火苗竟化作星芒射来，直接击碎了他的手腕！
“你……你怎么可能！”洛明轩惊恐后退，仆从已挥刀砍来。洛凡随手一挥，袖中溢出的星力竟在掌心凝成三寸剑影，“噗”地刺穿对方胸口。他自己也踉跄倒地，毕竟刚重塑灵脉，勉强催动观想经已是极限。
“记住了，”洛凡撑着石桌站起，星芒在眼瞳中明灭，“我洛凡的命，轮不到你来定。”
洛明轩连滚带爬地逃走，石屋内重新陷入寂静。洛凡摸着罗盘，突然发现背面多了行小字：“周天星斗盘残件，已认主。当前进度：1%。”
老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感慨：“小娃娃，你可知方才用的，是你前世创的‘星屑剑’？不过现在嘛……先去药阁找‘洗脉草’，你体内还有半缕魔气，得赶紧清掉。对了，你父亲藏在书房暗格里的玉简，记得带上，那里面有古界入口的线索……”
洛凡望向窗外，洛家的飞檐在晨光中投下阴影。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被踩在泥里的“废物庶子”，终将踏上那条铺满星芒与鲜血的路——那条连天道都无法束缚的，太虚轮回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