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像融化的铜汁，从体育馆高窗斜斜地倾泻进来。陆昭然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透，随着她每一次出拳的动作甩出细小的水珠。
“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四百！“
最后一记直拳重重砸在沙袋上，帆布表面应声裂开一道细缝。周围正在训练的社员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默契地后退半步。
“陆爷...“散打社社长张毅吞了吞口水，递上毛巾时手臂微微发抖，“这已经是这周第三个了...“
陆昭然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下巴，小麦色的肌肤在汗水浸润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她甩了甩马尾辫，发梢扫过背后被汗水浸湿的校服，在后背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
“质量太差。“她踢了踢沙袋底座，“下次买军用级别的。“
话音未落，隔壁器材室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几个男生粗粝的嗓音：
“优等生了不起啊？期中考试答案交出来！“
“我真的...没带那么多钱...“
“少装蒜！你们班都说你有押题笔记！“
陆昭然擦汗的动作一顿。那个清冽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太过熟悉——是许星珩。
器材室的铁门被一脚踹开时，扬起一片细小的灰尘。逆光中，陆昭然的身影在地上投出一道修长的阴影。
三个穿着隔壁职高校服的混混正把许星珩堵在墙角。为首的黄毛揪着他的衣领，校服扣子崩开两颗，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许星珩的眼镜歪在一边，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到陆昭然时倏地亮了起来。
“三打一？“陆昭然把毛巾往肩上一甩，“要脸吗？“
黄毛松开许星珩，转身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哟，小美女也想玩——“
他的尾音变成了一声惨叫。陆昭然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成爪扣住他手腕命门，左腿横扫对方下盘。黄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重重摔在垫子上。
“操！“另外两人同时扑来。陆昭然侧身闪过第一个人的拳头，顺势抓住他手臂借力，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人砸向地面。第二个人抄起哑铃偷袭时，她凌空跃起，右腿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砰！“
哑铃脱手飞出，那人捂着肚子跪倒在地。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三个混混已经躺在地上哀嚎。
“滚。“陆昭然一脚踢开挡路的杠铃片，铁器碰撞声在空旷的器材室里格外刺耳。
等混混们连滚带爬地逃走后，她才转身看向许星珩。少年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右脸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在白瓷般的皮肤上格外扎眼。奇怪的是，他的嘴角居然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学姐。“许星珩向前一步，运动鞋尖抵住她的帆布鞋，“你打架的样子真好看。“
陆昭然皱眉盯着他嘴角的伤口：“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不会打架啊。“许星珩眨眨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放屁。“陆昭然直接戳向他淤青处，“你刚才明明——“
她的指尖突然被温热的手掌包裹。许星珩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将她的手指按在自己受伤的颧骨上：“疼...学姐替我吹吹就好。“
少年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内侧的脉搏。陆昭然触电般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逆光中，许星珩的瞳孔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像是阳光穿透威士忌时的质感。
“松手。“陆昭然声音发紧。
许星珩乖乖放开，却在她转身时突然从背后贴近。温热的胸膛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后背，呼吸喷在她耳畔：“医药箱在第二个抽屉...学姐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陆昭然一个肘击向后，却被他预判般闪开。许星珩举着医药箱站在两步之外，笑得人畜无害，仿佛刚才的暧昧低语只是幻觉。
“坐下。“她拧开碘伏瓶盖，金属盖子发出“啵“的一声脆响。
许星珩乖乖坐在跳箱上，仰起脸的样子像只等待抚摸的猫。当沾满碘伏的棉签触到伤口时，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悄悄勾住她校服下摆。
“娇气。“陆昭然放轻力道，目光却不自觉被他颈侧吸引——那里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像是一个隐秘的坐标。
“为什么惹他们？“她故意用力按了按棉花。
许星珩疼得眼眶发红，却还是笑着：“他们说学姐坏话。“手指顺着衣角滑到她手腕，“说散打社王牌是靠脸吃饭...我不同意。“
陆昭然的手顿住了。她打架从来不需要理由，更没人会为她出头。许星珩的指尖在她脉搏处轻轻画圈，像是无声的安抚。
“多管闲事。“她粗声粗气地说，却放柔了擦拭的动作。
夕阳透过高窗把两人的影子融成一体。许星珩忽然前倾，鼻尖几乎碰到她的：“现在学姐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陆昭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碘伏的药味，莫名让她想起小时候练武场的木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下唇中央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竖纹，像是专门为了接吻而生的标记。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你们在——“林小雨的尖叫戛然而止，“...干嘛？“
许星珩瞬间退后，恢复了平日疏离的模样。只有陆昭然看见，他藏在身后的右手正偷偷把她的发绳往自己手腕上套——那是她刚才打架时掉落的。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二十分钟。陆昭然咬着笔帽，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右前方。许星珩的后颈在荧光灯下白得发光，校服领口露出一小截颈椎骨，随着写字的动作若隐若现。
“看够了吗？“
纸条从过道传来，上面画着一个笑脸。陆昭然翻了个白眼，却在纸条背面写道：“伤口还疼？“
很快，一个折成心形的纸条传回来。展开后是龙飞凤舞的字迹：“疼死了，要学姐亲亲才能好。“
陆昭然把纸条揉成一团砸过去，正中许星珩后脑勺。他回过头，右脸的淤青在灯光下更加明显，却对她做了个wink。
讲台上的班主任突然咳嗽一声：“许星珩，这道题你上来解。“
许星珩起身时，陆昭然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势有点别扭——右腿似乎受了伤。她眯起眼睛，突然想起下午打架时，许星珩在混混扑来时那个下意识的格挡动作...那分明是专业级的防御姿态。
下课铃响，许星珩一瘸一拐地走回来，却在路过她座位时突然弯腰：“其实我柔道黑带。“热气喷在她耳廓，“但被学姐保护的感觉...很不错。“
陆昭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全班目光聚集过来时，许星珩已经恢复成那副优等生的冷淡表情，只有背在身后的手对她比了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