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张画像,神情共鸣

“奇怪,这大晚上的又是谁?”

陆明生下床开门。

一开门,竟是白天所见的那位苍发老太,脚边放着柴禾。

“这是没卖完,又找上我了?”

陆明生不禁想着,于是开口道:“阿婆,你究竟要干什么,我说了我不买柴禾的。”

白发老太连连摆手:“不卖不卖的,我来这,是想请你画画的。”

“画画?”

陆明生眉毛一挑,身形侧边,让开一条道:“那你进来吧。”

之前来找他画画的,大多都是长袍青衫之流,多是附庸风雅,不见布衣百姓来画像。

仔细想想也是,布衣百姓整日为生活忙碌,哪有什么时间来画像呢,不愿乱花钱,也没有多余的钱花在这地方。

白发老太坐在木椅上,手指在摩擦着已经洗的发白的衣角。

她的牙齿已没剩几颗,嘴巴往里凹陷,陆明生坐在她的对面,拿起画板观察着老太。

这时,老太开口了,含含糊糊地说道:“不是给我画,是给我老伴画。”

“给你老伴画?”陆明生看着她,亦或道,“那他怎么人没来呢,而是你来?”

烛光在屋内摇曳,晃动的光影下,老太的那一双浑浊眼睛有一瞬间更加暗淡了。

她眼皮耷拉,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我老伴他,他过世了……”

“我听说你画人画的很像,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可是,可是我一老太婆家的来找人画画,在街上怕是让人看笑话。所以晚上来找你,陆公子,别见怪……”

白发老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衣角上摩擦,声音变得与她的身形一样小了。

要不是陆明生五感见长,只怕是要凑近才能听得到了。

陆明生倒是不在意,给谁画不是画,说道:“无妨,那你还记得你老伴的模样吗,你说我来画就是了。”

“记得记得……”

这时的老太眼睛一亮,仿佛陷入了一种回忆,慢慢说道:“他啊,有一双浓浓的眉毛,我每次都喜欢摸他的眉毛,软软的很舒服的。一双眼虽然小,但一看见我就好像在发光,我也喜欢他的眼睛,黑黑的,像在照镜子。耳朵很大,耳垂肉肉的,小时候我总是揪他的耳朵玩……”

白发老太坐在那,说的絮絮叨叨,没有章法,似乎在借着描述外貌的机会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陆明生也没催,安静的听他回忆,边听边看着老太,她的眼睛虽然浑浊,看不清,但是在回忆的过程中,有一抹神韵在渐渐发光。

述说的回忆带着情绪,从心底处涌来。

陆明生看着那一抹神韵,里面蕴含的感情浓烈。

自从东来紫气入玄关后,他的神魂又得到进一步提升。

当他聚神看去的时候,或许是老太的的思念太过浓烈,一瞬间,似乎起了共鸣,看见一幅幅画面。

“阿哥,你来了。”阿妹扎着两根麻花辫,笑着很开心。

“驾驾,吁——”阿哥骑着竹马而来,停在阿妹面前,一笑,“阿妹,上马,带你遨游天下。”

阿妹笑嘻嘻的看着他:“嗯,好!”

十八岁的阿哥总是有一副幼稚的面孔。

她跨了上去,搂着阿哥的腰。

“坐好,走了。”

两个人,四条腿,胯下一根竹马,向着远方而去。

骑到天边一片红。

两人在半坡上看着夕阳落下,把两人照的红彤彤。

阿哥看着阿妹发烫的脸颊,阿妹紧张的用手摩擦衣角。

影子很长很长,慢慢的,靠在一起。

晚霞覆盖身上,像披了通红嫁衣。

他们成婚了,像大多数农村家庭一样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他们过得很幸福,似乎老天看他们太过幸福,便没有让阿妹怀孕,不让孩子分走他们的幸福。

平凡的日子在一天天过去。

有人老去,也有人离去。

没有阿哥后,阿妹也没哭,一个人挑起柴禾去卖。

只是总有那么一瞬,恍惚间想起阿哥,会有阴雨落下。

当记忆越来越旧的时候,她仍记得阿哥的模样。

但是,她怕,怕有一天彻底忘了阿哥的模样。

于是想找人把阿哥画下。

有人问,人都死了,还画他干什么。

阿妹没说话。

或许,只是因为,不忘相思吧。

找了几个都不行,或是画师技艺不精,亦或是因为她太老了,老的记忆都模糊了。

后来听说了陆明生,便来了。

陆明生从她的记忆里为阿哥画一副像。

“画好了,你看看。”

老太接过画像,凑的很近,看了又看。

抬头笑道:“像,太像,简直就是一个人。”

屋内烛光微弱,但依旧照的老太眼睛通红,两滴泪水落下,她笑的很开心。

一如那时夕阳下,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衣角上摩擦的手指都快了几分。

【神韵:+1】

一份神韵里,藏着两份相思。

两个人的一生里没有大起大落,只有相濡一生的平淡。

老太忽然想起了什么,翻翻衣兜,只掏出十来枚铜钱。

“我,我只有这么多……”老太小心的说道,“等卖了柴禾,剩下的钱再给你。”

陆明生将十来枚铜钱收下,放入钱袋:“没问题,但……”

只见他又从钱袋里面掏出六十枚铜钱,递给老太:“天气转凉了,我要买些柴禾,门外的都是我的了。”

老太连连摇头:“不,不行的,要不了这么多钱。”

陆明生说道:“你这一捆柴用不了多久就用完了,剩下的钱就当提前给了,你有了柴禾给我放在门口就是了。”

“好的好的。”老太点头,又从椅子上下来,“谢谢,谢谢。”

然后,老太将画像仔细放好,又向陆明生道了几声谢,就走了。

陆明生将老太送到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突然,心中有份触动。

陆明生想画画了。

将画纸铺开,工具摆好。

闭眼凝息,片刻之后,下笔泼墨。

他现在画的不是人像,而是以全身心投入画的一张张场景。

有少女扎麻花辫跨坐在竹马上,少年郎的草鞋扬起黄色的尘土。

有洞房夜里,两道坐在床边的依偎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

有用沾满泥土的手为彼此拭汗,用生了冻疮的脚掌焐热寒夜。

直到某日,只剩一个单薄的剪影……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终于画完了。

陆明生在纸上写下“相濡”二字,便是此画名字。

他看着画作,因为一丝触动之情画下的作品,觉得很满意。

这时。

【神韵:+5】

“嗯?这是什么情况?”

陆明生一呆,看看眼前文字,又看看他画的五幅画。

仿佛这五点神韵是从所画的时空里穿越而来。

不待陆明生思考,又有文字浮现。

【众生万相,皆因情而来,生作红尘气。】

【何为情?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众生八苦,皆由情字所扰。】

【你以神魂共鸣红尘情,画中具现。可得红尘火。】

【一把红尘火,可烧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