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闺中密语

第60章 闺中密语

几日后的清晨,天色尚黯,墨蓝的天幕还未完全褪去,世界仿佛仍沉浸在梦的边缘。

陡然间,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天女散花般飘然而下,为长安城蒙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

杨玉环宿于绮梦之中,睡颜恬静。榻旁罗帐轻垂,锦被柔软,暖香袅袅。

丫鬟夏桃轻手轻脚地走近榻前,先是微微欠身,而后轻声唤道:

“小姐,小姐……”

声音轻柔,恰似羽毛拂过,却又带着一丝急切。

杨玉环嘤咛一声,秀眉微蹙,缓缓睁开双眸,眸中犹带未醒的惺忪。她微微转头,看向夏桃,声音带着晨起的娇懒:

“夏桃,何事?”

夏桃抬手指向窗外,欣喜道:

“小姐,下雪啦!这雪下得可大呢,院子里都白皑皑一片了。”

杨玉环听闻,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顿时清醒了几分。她起身,夏桃赶忙上前,为她披上一件月白锦袍,又递来暖手炉。

杨玉环移步至窗前,轻轻推开窗扇,一股凛冽却又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杨玉环喃喃道:

“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啊。”

这时,秋柚快步走进来,轻声禀道:

“小姐,宋小姐来了。”

“宋小姐?”

杨玉环秀眉微蹙,一时有些愣神,脑海里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秋柚赶忙笑着提醒:

“小姐,就是您以前的闺中好友宋小姐呀!”

“啊,是宋知瑶那小妮子!她怎么回来了?”

杨玉环顿时回过神,想起宋知瑶五年前去青山拜师,之后便甚少联络。

正思索间,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语,宋知瑶已踏入房中。

“怎的?不欢迎本小姐?”

宋知瑶扬眉一笑,她身着一袭鹅黄色锦裙,外披月白风氅,神色灵动,自有一股洒脱之态。

夏桃和秋柚赶忙向宋知瑶福身请安。宋知瑶摆摆手,笑意盈盈道:

“你们出去吧,我来给你们小姐梳妆打扮!”

屋内,炭盆烧得正旺,将屋子烘得暖烘烘的。墙上挂着的字画在光影中隐隐绰绰,透着一股文雅之气。

窗前的水仙正绽着花苞,幽幽清香飘散在空气中,与炭火的暖意相融。

宋知瑶径直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柄镂花铜镜,仔细擦拭几下,镜中映出她明媚的模样。她转头看向杨玉环,眼中满是亲昵:

“阿环,这些年不见,你愈发漂亮了。”

说罢,便拿起玉梳,轻柔地梳理起杨玉环如瀑的长发,动作熟稔,仿佛昔日相伴的时光又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当年就因和你父亲怄气,二话不说便撇下我,跑去拜师学艺,这一去便是五年,连一封书信都不曾寄与我,当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杨玉环佯装愠怒,眉眼间却藏着几分嗔怪。

“本小姐这五年没日没夜地练功,恨不得将每分每秒都花在武艺精进上,哪有闲情逸致写信。阿环,你就体谅体谅我嘛。”

宋知瑶一边赔着笑,手上继续为杨玉环梳妆。

“哎哟,五年不见,你这手艺生疏得厉害,扯得我头皮生疼。”

杨玉环柳眉微蹙,轻轻揉着头皮。

宋知瑶赶忙放轻动作,嘟囔道:

“得得得,算我不对。可阿环,我此次回来可不光是念着你,我听闻你在这京城树敌不少,才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帮你,你竟还埋怨我。”

杨玉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轻声道:

“知瑶,倒是我错怪你了。只是现在诸事繁杂,人心叵测,我……”

话未说完,却已轻轻叹息。

宋知瑶一边细致地为她梳理着如瀑乌发,一边微微侧首,满脸狐疑地问道:

“阿环,我怎感觉你性子变了不少?难不成是我错觉?就你以前那脾性,可不容易得罪人呐!”

杨玉环微微垂首,神情略显落寞,幽幽叹道:

“知瑶,这几年家中变故频生,外头又风波不断,我已不复从前那般单纯。与人往来,稍有差池,便可能招来祸端,得罪他人。”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愁绪。

宋知瑶手上动作一顿,抬眼望向铜镜中杨玉环的面容,见她眉眼间虽仍留着往昔的明媚,却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忧色。宋知瑶心中一阵刺痛,轻声宽慰道:

“阿环,莫怕,如今我回来了,定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管他什么艰难险阻,本小姐定护你周全。”

言罢,眼中闪过决然与坚毅,手上继续为杨玉环梳理头发,动作愈发轻柔而专注。

杨玉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团扇,抬眸看向正为自己梳妆的宋知瑶,眉眼含情问道:

“你同我说说,你如今功夫练的如何?”

宋知瑶手上为杨玉环整理发间珠翠的动作不停,脸上泛起一抹得意之色,说道:

“这五年,我日夜苦练,功夫可是大有长进。如今寻常的三五个大汉近不了我的身。师傅还夸我剑法凌厉,身形灵动,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呢。若遇歹人,我定能护你周全。”

说罢,眼神中满是自信与豪迈。

杨玉环轻轻一笑,如春日百花绽放,说道:

“如此甚好,有你这功夫傍身,我便安心许多。日后若再遇麻烦,便有你为我排忧解难了。”

“那必须的!”

宋知瑶自信满满,语气斩钉截铁,手中为杨玉环整理发饰的动作也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杨玉环微微侧头,看着铜镜中宋知瑶的身影,又问:

“你此番回来,可是先回了家中?还是径直就来找我了?”

宋知瑶轻轻一笑,俏皮说道:

“本小姐回来的事儿,眼下可就只有你知晓。一下了马车,便马不停蹄赶你这儿来了。”

杨玉环眉头微蹙,面露忧虑,轻声劝道:

“你该回去看看的。你父亲虽说对你严厉了些,可心里到底是担心你的。这五年,他想必也牵挂得紧。”

宋知瑶听闻,小嘴一撅,满脸的不情愿:

“本小姐才不想回去呢!他若真是为我好,为何非要逼我嫁给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每日只知舞文弄墨,我瞧着就心烦。”

杨玉环忍不住轻笑,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依你之意,你想嫁给谁呀?”

宋知瑶听到问话,原本大大咧咧的她,脸色竟突然一阵潮红,恰似春日里初绽的桃花。

杨玉环何等聪慧,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盈盈地问道:

“怎么?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宋知瑶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羞涩与甜蜜,轻声应道:

“嗯,他同我一起下山来了。”

杨玉环微微一怔,心中满是好奇,忙追问道:

“下山?可是你在青山的师兄弟?”

宋知瑶脸颊愈发滚烫,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说道:

“是江师兄,当年我上山拜师,师父便让我跟着江师兄学艺。这些年,我们朝夕相处……”

话未说完,那娇羞的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江师兄?可是江黎昌?”

杨玉环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宋知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你怎的知道师兄的名字?”

杨玉环神色凝重,突然转身紧紧拉着宋知瑶的手,一脸严肃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宋知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却听杨玉环问道:

“知瑶,你可信我?”

“信,当然信!”

宋知瑶虽满心茫然,可仍是毫不犹豫地应道。在她心中,杨玉环与她情谊深厚,自是值得全然信任。

杨玉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那你便与他,千万不要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为何?”

宋知瑶一脸诧异,满心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杨玉环要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

杨玉环一时间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宋知瑶解释。

这世间之事,本就难以言说,她又怎能道出上一世宋知瑶便是遭那姓江的陷害,最终含冤而死。

“知瑶,有些事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解释,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杨玉环紧紧握着宋知瑶的手,眼中满是恳切与焦急,似想将自己的担忧一股脑儿传递给对方。

宋知瑶看着杨玉环这般模样,心中的疑惑更甚,却也感受到她话语中的真挚。只是,要她就此斩断与江师兄的情丝,又谈何容易。

“阿环,我信你,可江师兄他……他对我极好,这些年的情谊,又怎能说断就断。”

宋知瑶眼眶微红,语气中满是不舍。

此时,窗外的雪愈发肆虐,狂风裹挟着雪花,如利刃般刮过窗棂,发出尖锐的呼啸。院内的老树枝桠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仿佛不堪重负。

屋内,炭火的光芒在狂风的侵扰下,忽明忽暗,将两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杨玉环望着宋知瑶,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仅凭几句劝说,难以改变宋知瑶的心意,可一想到上一世的惨状,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好友重蹈覆辙。

“知瑶,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这其中隐情复杂,那江黎昌绝非良人。你若执意与他在一起,只怕日后会遭受无尽苦楚。”

杨玉环声音颤抖,几乎是带着哀求。

宋知瑶心中一阵纠结,她看着杨玉环焦急的模样,知道她定不会无端说出这番话,可自己对江师兄的感情,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阿环,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何?江师兄他看起来并非那般不堪之人。”

宋知瑶眼中满是迷茫与挣扎,泪水在眼眶中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