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的周末，校园里异常安静。沈言栀独自坐在音乐室里，手指生涩地在琴键上移动。两周没有陈屿森的指导，她弹奏的《雨滴前奏曲》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窗外的雨持续下着，敲打着玻璃，与她断断续续的琴声形成诡异的和谐。沈言栀停下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钢琴盖上放着的教材已经翻得有些旧了，页边微微卷起——这是陈屿森送给她的那本。
“该死...”她轻声咒骂，不是因为弹错了音符，而是因为她又想起了他。
这两周里，沈言栀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陈屿森相遇的地方。食堂、图书馆、甚至走廊——她像个侦察兵一样规划着行进路线。但越是躲避，关于他的消息却越是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
“陈屿森在篮球赛上绝杀了！”
“学生会组织的期中复习讲座是陈屿森主讲...”
“听说陈屿森和隔壁校花...”
每条消息都像一根细小的针，刺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最让她不安的是，她甚至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她和陈屿森算什么？不过是几节钢琴课的交情罢了。
沈言栀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这次她弹的是《小星星》，陈屿森教她的第一首曲子。简单的旋律奇迹般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音乐声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阳光透过窗户的下午，陈屿森微笑着对她说“放松，感受音乐“的样子。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沈言栀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跳骤然加速——会是陈屿森吗？她该说什么？解释自己这两周的疏远？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却是图书馆管理员李老师。
“啊，沈同学”李老师扶了扶眼镜，“我听到琴声，还以为是陈屿森呢。”
沈言栀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他...经常来吗？”
“以前几乎每天都来。”李老师整理着书架上的乐谱，“这两周倒是少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言栀一眼，“你们吵架了？”
“没有！”沈言栀的声音比预想的要尖锐，“我只是...来练习一下。”
李老师笑了笑，没有追问：“年轻人啊...对了，期中考试后有个校园音乐节，陈屿森报了钢琴独奏。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报名。”
音乐节？陈屿森要表演？沈言栀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坐在钢琴前，修长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的样子。那一定会引来无数崇拜的目光吧...包括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
“谢谢，我考虑一下。”她低声说，合上了琴盖。
走出图书馆时，雨已经小了。沈言栀撑开伞，慢慢走向校门口。路过篮球场时，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即使在下雨天，依然有几个男生在打球。她眯起眼睛，试图辨认其中是否有陈屿森的身影。
“找谁呢？陈屿森吗？”
沈言栀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林小夏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没有，我只是...”沈言栀慌乱地摇头，“在看雨。”
林小夏挑了挑眉：“得了吧，全校都知道你们俩最近不对劲。”她凑近沈言栀，“到底怎么了？”
沈言栀咬了咬下唇。她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但又不想透露太多：“只是...有人说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什么？”林小夏瞪大眼睛，“谁说的？”
“周子豪。”
“那个大嘴巴？”林小夏翻了个白眼，“他的话你也信？我跟陈屿森初中就是同学，从没听说过什么青梅竹马。”
沈言栀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不过...”林小夏突然犹豫起来，“他确实有个从小就认识的女生，好像是亲戚家的孩子？我不太确定。”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被浇灭了。沈言栀握紧伞柄：“算了，不重要。期中考试要紧。”
“喂…”林小夏拉住她的手臂，“你该不会...喜欢上陈屿森了吧？”
沈言栀感到一股热气直冲脸颊：“胡说！我只是...不想被人误会。”
林小夏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但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走吧，我请你喝奶茶。雨天和奶茶最配了。”
校门口的奶茶店挤满了避雨的学生。沈言栀和林小夏等了二十分钟才拿到饮料。正当她们准备离开时，沈言栀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窗，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陈屿森。
他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身边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女生背对着这边，看不清长相，但从陈屿森低头与她交谈的姿态来看，两人显然很亲密。
“那不是陈屿森吗？”林小夏也注意到了，“旁边那个该不会就是...”
沈言栀猛地转身，不想再看下去：“我们走另一边吧。”
“等等，”林小夏拉住她，“你看——”
陈屿森突然伸手揉了揉那女生的头发，女生转身作势要打他，这时沈言栀看清了她的脸——一张与陈屿森有五分相似的瓜子脸，眼睛大而明亮。
“那是他表妹啦！”林小夏笑出声，“陈月，比他小一岁，在女校读书。我就说是亲戚嘛！”
沈言栀呆立在原地，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是释然？还是对自己轻信周子豪的懊恼？
“所以...”她轻声说，“周子豪在撒谎？”
“也不完全是撒谎。”林小夏啜了一口奶茶，“陈屿森和陈月确实是一起长大的，周子豪可能故意误导你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言栀一眼，“现在，你还想'走另一边'吗？”
沈言栀望向马路对面。陈屿森和表妹已经走远了，两个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动——想追上去，解释这两周的疏远，告诉他自己有多想念那些钢琴课...
但她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湿鞋尖。
“期中考试后再说吧。”她最终说道。
周一早晨，期中考试的气氛已经笼罩了整个校园。教室里安静得可怕，连最调皮的学生都埋头翻着笔记。沈言栀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折叠成方块的纸条。
她的心跳加速了。会是陈屿森吗？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上面却是一行陌生的字迹：“学霸，考试时'照顾'一下呗？——后排的你懂的“
沈言栀皱起眉头，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笔袋。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要求“帮忙“考试，在原来的学校也常有这种事。但她从不会妥协——学术诚信对她而言是原则问题。
第一科考数学，沈言栀的强项。卷子发下来后，她迅速浏览了一遍题目，比预想的要简单。正当她专注解题时，后座的人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沈言栀僵住了，没有回头。又是一下更用力的戳刺，伴随着小声的咳嗽。监考老师似乎注意到了动静，朝这边走来。后座立刻安静下来。
考试结束后，沈言栀迅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被周子豪拦在了走廊上。
“喂，转学生”他双手插兜，歪着头看她，“帮个忙都不行？”
沈言栀直视他的眼睛：“考试应该靠自己。”
“装什么清高，”周子豪冷笑，“听说你和陈屿森闹翻了？活该，谁让你...”
“周子豪！”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陈屿森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拐角，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显然是刚从教师办公室回来。
周子豪撇了撇嘴：“哟，护花使者来了。”
陈屿森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到沈言栀身边：“张老师找你，关于明天英语口试的事。”
沈言栀知道这是个脱身的借口，但她还是点点头：“谢谢，我这就去。”
离开前，她偷偷瞥了陈屿森一眼。两周不见，他似乎瘦了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迅速分开，像两只受惊的鸟儿。
英语口试在周二下午进行。作为转学生，沈言栀被安排在最后一个。等待的时间里，她坐在空教室里复习笔记，脑海中却不断回放昨天与陈屿森的短暂相遇。他为什么要帮她解围？在她说出那样的话之后...
“沈言栀同学？轮到你了。”一位学姐在门口喊道。
口试进行得很顺利，沈言栀流利的发音甚至让考官露出了赞赏的微笑。走出考场时，天已经快黑了。校园里大部分学生都已回家，只剩下几个参加课外活动的还在操场上游荡。
经过音乐教室时，沈言栀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她悄悄推开门缝，看到陈屿森独自坐在钢琴前，背对着门口。他没有在弹琴，只是静静地坐着，低头看着什么。
沈言栀正要离开，地板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陈屿森立刻转过身，他们的目光穿过半个教室，在空中相撞。
“沈言栀？“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没有退路了。沈言栀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刚考完口试。”
陈屿森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钢琴上放着一张照片，沈言栀认出是之前看到的那张他和母亲的合影。
“你妈妈...很漂亮。”她笨拙地说，不知道该如何开启对话。
“谢谢。”陈屿森轻轻拿起照片，“她最近工作太忙，有点担心她的健康。”
沈言栀注意到他声音中的担忧：“医生总是照顾别人，却常常忽略自己。”
“是啊。”陈屿森露出一丝微笑，“你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沈言栀绞着手指，“那个...关于之前的事...”
“不用解释。”陈屿森打断她，“我理解。”
但你不明白，沈言栀在心里说。你不明白我为什么相信了周子豪的谎言，不明白我这两周为什么躲着你，更不明白我现在站在这里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看到你和你表妹在一起，”她脱口而出“在校门口。”
陈屿森挑了挑眉：“陈月？她来借书。”他停顿了一下，“所以，这就是原因？”
沈言栀感到脸颊发烫：“周子豪说你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而你就信了？”陈屿森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我们相处了那么多次，你却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我不习惯...”沈言栀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不习惯有人对我好，没有理由的好。”
陈屿森的表情柔和下来：“有些人就是值得被好好对待，不需要理由。”他站起身，走向窗户，“期中考试后有个音乐节，我要弹《月光》。你...会来看吗？”
沈言栀的心跳加速了：“我……。”
陈屿森会意的笑了笑，转过身，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沈言栀双手紧握。
走出音乐教室时，沈言栀感到一种难以接受的失落。回到家里，她翻开日记本，写下了两周来的第一行字：“或许我们本就不应走到一起。”
窗外，雨终于停了。一缕夕阳穿透云层，照在书桌上，将墨水的颜色染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