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蓼州先生，等你的事情了结，我们一起把条陈上的事情都摆平！”
陈子龙实在劝不动早已下定决心的周顺昌。他在强行塞给周茂兰几张银票后，转身离开了周府。
无论最后结局如何，陈子龙都希望这些钱能给周顺昌的妻儿老小改善一下生活，至少应该不会在出现追债的债主威胁这样的局面。
事已至此，随机应变吧。
没有理会周茂兰大步追了出来，陈子龙对等在门外的陈所吩咐道。
“去应社会馆。”
“得嘞！”陈所长驱一鞭，马车滚滚向前。
张溥，杨廷枢，夏允彝已经到了，在一间密室内等候，都是此次行动的核心成员。
“懋中快快请坐。”
见陈子龙到来，杨廷枢先开口道：“毛一鹭近来一直称病，我抬出祖父的名头才见了他一面。此人态度暧昧极善钻营，如今阉党势大，他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南京守备太监谭公公态度友善，他说不愿意与魏忠贤针锋相对，但如果我们有魏忠贤手下鹰犬的切实罪证，他倒是愿意从中推波助澜。”
“大善！”
张溥闻之大喜过望，当即继续说道：“我已沟通京师，联系通政司的正义之士，到时候邸报一发，天下人心响应，将魏阉的罪行公之于众！”
陈子龙听完他们的计划，心里拔凉拔凉的。
之前第一次会谈的时候大家都在，讲点场面话没问题。
现在四个核心人员开小会。
方式还这么文明友善？
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啊！
说到底，他们依然寄托于在成功掌握切实证据后依靠贤明的君主和有责任的大臣。
魏忠贤和他的鹰犬触犯律法的证据还少？
那位皇城里的一级木工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吗？
魏忠贤的五虎五彪十孩儿是有责任的大臣吗？
要是天启皇帝多活几年，他们这群人一个都逃不掉，指不定被后世评选一个“后后六君子”。
陈子龙和夏允彝对视一眼，接着说了这几天布置的以百姓对抗文之炳的布置。
“东厂从周府抓人，我们联系了足足千人，最好在街口就把文之炳他们堵住堵住，搞出大动静来。”
“好！”
晚上，陈家别院。
陈子龙和夏允彝两人都不放心张溥和杨廷枢的布置，决定再商议一番。
“我准备把你们都卖给文之炳！”
看着大眼瞪小眼的夏允彝，陈子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开门见山。
“这几日我已经打入他们内部，等到献上投名状，计划就有九成把握。魏忠贤最擅长构陷忠良，这次也要让他尝一尝被诬陷的滋味。”
“我怎么配合你？”
陈子龙隐去了最隐秘的一环，将计划细细道来。
“懋中，你说你要借着混乱将蓼州接走，这不难做到。那怎么坐实文之炳谋反，我们这些义士平叛？难道让毛一鹭反咬一口吗？”
“到时候你们在巡抚衙门接应便是。”
陈子龙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
夏允彝半知半解，被陈子龙推回了会馆。
半个时辰后，颜佩韦和沈扬骑着两匹骏马从早已敞开的后门疾驰而来，身上背着两个大包裹。
“少爷，事情都办妥了，就是多花了不少银子。”
“进屋说话。”
在陈家后院的房子内，陈所眼馋地看着四把精良的仿倭式的精钢腰刀和四件软甲齐齐地摆在桌上。
陈子龙将其中一把刀抽出刀鞘，在烛光的照应下，泛着冷冷寒芒。
“苏州局势随时生变，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今日之后，你们三人身着宽大袍子，刀不离手，甲不离身。”
“是！”
……
天启六年三月十三日，陈子龙起了一个大早，到自家的陈记水晶坊。
陈父陈所闻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却不擅长不擅长经商。
所以在陈子龙十六岁之后他便将这些产业一股脑的托付给了陈子龙。
“杨掌柜，从账上支取两千两。”
“好。”
杨念如没有丝毫犹豫，让账房去支取，然后接着说。
“这几天水晶镜的销量有些下滑，库里囤积了不少原材料，支取完这两千两，咱们账上还剩下五百多两。少爷这次是拿这笔银两……”
“行贿。”
看着杨念如肉痛的表情，陈子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杨，不要舍不得三瓜两枣，有舍才有得。今天我就再指明一条生财之道，叫两个伙计，找一根空心的铁管，把窑炉点起来。”
这些天苏州周边的富贵人家基本上已经人手一面水晶镜，再加上有粗制滥造但非常便宜的山货出现，市场趋于饱和。
拓展全国市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现在的陈子龙没有功夫经商。
况且无权无势，家财万贯，等着被起义军，清军摘桃子吗？
但缺他银子也是真的，打点江南官场上下需要钱，日后捐监生也需要钱，养这么多伙计也需要钱……
为了更多的银子，他决定开发一些副产品出来。
两个伙计就位，看着已经烧热的窑炉，陈子龙命令道，“你们两个一个鼓动风箱加大火势，一个准备好，一旦水晶液流出，立刻用管子对准吹起，直到我说停为止。”
两人齐声应下，很快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随着水晶液流出，伙计往里奋力吹气，滚烫的水晶很快膨大，逐渐形成一个器皿的形状。
经过两个伙计的精修，一个精美的大玻璃花瓶呈现在众人面前。
“水晶花瓶！”
杨念如惊讶地看向陈子龙，心想少爷前两年虽也有才干，脑子里可从来没有这些奇思妙想。
少爷专注于那些诗文真是可惜了，如果经商指不定能赚多少银子。
来不及细想，陈子龙将定价权交给杨念如，并嘱咐不能低于一百两银子后匆匆离去。
陈子龙的理想是上进，搞钱不过是随手而为之罢了。
……
衣兜里藏着厚厚一沓银票，他再次来到应天巡抚府。
“你匆匆前来禀报，近日可有什么收获啊。”
毛一鹭没来上衙，文之炳随口问道，他原本也不指望借着周顺昌一案将整个东林党连根拔起。
陈子龙沉声道：“回禀文公公，学生已经查明周顺昌同党为夏允彝，张浦，杨廷枢三人，其结党营私，对抗朝廷和魏公，可恶至极啊。”
这一招，名叫真诚与信任。
“你可愿意当堂作证？”
文之炳的声音都急促了几分。
这几人都是东林党在野的核心成员，如果能通通拿下，再加上策反陈子龙，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东厂的领班档头有开缺，文之炳已经眼馋这个位置很久了。
“学生愿意。”
“好！明日你那个水晶坊就不去了，咱家要带人抄周府，抓周顺昌。”
这几日的敲诈勒索，使文之炳捞的盆满钵满，陈子龙这个消息传来，他决定立刻动手。
陈子龙上前两步，心想可以省一千两银子了。从怀中掏出早已分好的一个信封，递给文之炳。
“公公外出公干辛苦，既无法莅临小坊，这点孝敬务必要收下。”
“好！好！”文之炳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心想要是所有读书人都想陈子龙这样懂事就好了。
“轰隆隆！”
一阵闷雷响起，刚刚晴朗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