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中，维勒登提到的‘纯白’分馆，收藏着部分年代久远的任务档案和实验记录，艾伦之前并未来过这里的藏书室。
而这里静得仿佛能听见灰尘在光柱里浮沉的微响，显然这里罕有人至。
艾伦指尖拂过一排深色橡木书脊，最终停在一册厚得惊人的合订任务索引上。
书脊的金属搭扣冰凉刺骨，随着他手腕发力，发出滞涩的“咔哒”声。
书页沉重，翻动时扬起细微的尘埃，艾伦的目光快速掠过那些用古通用语书写的蝇头小字：
关于“锈蚀山谷”的金属矿脉会莫名消失的流言；
南境某处“嚎风裂口”夜晚传来的、如同巨物咀嚼岩石的怪声；
靠近西境海岸的渔村传说海底有发光的巨影游弋……
记录大多语焉不详，夹杂着愚昧村民的臆想。
直到一行褪色的墨迹被他的目光攫住：
“‘哀嚎之风’……西境灰烬山脉东南支脉，毗邻南境‘泪雨森林’边缘。
传闻月晦之夜，有非人哭嚎自深谷传出，草木萎靡，鸟兽绝迹，但白日探查可知谷中空寂，唯见奇异晶簇丛生，触之冰寒彻骨，似有微弱精神扰频……疑为古代超凡种残响或特殊能量矿脉逸散所致。
记录者：三级学徒凯尔·莫雷，降临历95年。”
灰烬山脉，混乱、荒僻，信息匮乏如被巫师文明遗忘的角落。
那里是南境与西境模糊的边界线，远离灵性学院的核心辐射区，更偏离了野性庭院在南境东边的传统势力范围。
在艾伦看来，这地方恰如一层天然的迷雾，足够将他三级学徒的气息暂时掩藏。
更关键的是，“奇异晶簇”、“精神扰频”的描述，令他隐隐有些熟悉感。
艾伦合上书册，细微的尘埃在天花板水晶投下的光柱中浮动。
目的地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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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塔的石厅光线明亮，与图书馆的幽深截然不同。
处理学徒事务的柜台前，排着稀疏的队伍。
艾伦安静地排在一位正为丢失任务凭证而焦头烂额的一级学徒后面。
“艾伦·托勒密？”
当值的事务员是个面孔严肃的中年女学徒，灰袍袖口绣着代表事务处的天平纹章。
她接过艾伦递上的身份晶卡和维勒登签署的羊皮纸申请函，上面清晰地列明了任务名义：“灵性傀儡野外环境适应性测试及新型能量环境稳定性长期观察研究”。
地点一栏，艾伦填上了“灰烬山脉及周边区域”。
“长期校外任务，时限一年……”事务员快速浏览，手指在晶石面板上滑动，调取艾伦的档案信息，“二级学徒的长期任务？”
艾伦面色平静，迎着她的目光：“是的。导师维勒登阁下已批准。”
事务员没再多问。
开拓世界的导师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只要程序合规，事务处无权质疑导师的决定。
她取出一份闪烁着淡紫色微光的魔法契约卷轴，材质坚韧如某种魔兽皮革，这是某些长期任务专用的契约卷轴。
“任务期间，每月需通过传讯晶球或指定联络点向导师及事务处提交不少于一次的研究进展简报。
契约期内，不得擅自离开任务区域超过半个月，否则视为自动放弃任务资格，需立即返回学院接受审查。
契约期间，因个人原因遭遇危险或损失，学院概不负责。同意条款，请注入精神力烙印。”
艾伦将指尖按在卷轴底部指定的符文节点上，一丝凝练的精神力透入。
卷轴上的紫色光芒骤然明亮，随即收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最终形成一个与他精神力波动完全契合的独特印记。
事务员将卷轴副本和一枚刻着学院徽记、用于紧急联络的一次性符文石交给他。
“任务生效。祝研究顺利，托勒密学徒。”事务员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淡。
“多谢。”艾伦收起物品，转身离开事务塔。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穿过中央庭院高大的悬铃木枝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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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在人声鼎沸的餐厅之内，诺顿、爱丽丝和汤迪已经等在一张靠窗的长木桌旁。
桌上摆着丰富的餐食：烤得焦黄的厚切乳酪面包、几大盘各色精致的烤制肉食，以及各类新奇蔬果，旁边还放着几只盛放着醇酒和果汁的玻璃瓶。
“师兄！”爱丽丝第一个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艾伦，眼睛亮了起来，“来这边坐。”
“看起来学院的伙食一如既往的好。”
艾伦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块面包，掰开，里面温热柔软。
诺顿将一只盛着烤小牛肉的盘子往艾伦面前推了推。
“尝尝，今天的烤肉也很不错。听说你要出去一年？灰烬山脉？那地方可够偏的。”
他语气里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对未知地域的好奇。
“嗯，导师批准了，‘流风之触’需要更严苛的野外环境测试，‘哀嚎之风’的能量场畸变记录或许有研究价值。”
艾伦简单地回应道。
汤迪安静地吃着面包，闻言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巫师学徒特有的探究：
“空间畸变场？师兄，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记录一些‘哀嚎之风’边缘岩石的微观结构样本？那种环境下的物质...”
“我会留意。”艾伦点点头，记下这个要求。
“实验室这边放心，”诺顿拍拍胸脯，又指了指爱丽丝和汤迪，“药剂台有我盯着，基础材料处理他们俩现在都上手了。罗娜师姐留下的几个长期项目进度表我也理清楚了。”
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潮声会’最近确实安静得像死水，罗娜师姐走之前那通发作看来挺管用。”
爱丽丝用力点头，脸颊因为喝了点果酒微微泛红：“艾伦师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丰富的餐食在一个多钟头后见底。
没有过多的离愁别绪，也没有激昂的承诺。巫师学徒的道路漫长而孤独，短暂的分离是常态。
艾伦吃完最后一口面包，端起酒杯。
“实验室就辛苦你们了。”他看向三位同门。
诺顿咧嘴一笑，跟着举杯：“一路顺风，艾伦。记得带点附近的‘特产’回来，比如那种‘灰烬苔’？说不定能给我的麻痹药剂加点新花样。”
爱丽丝和汤迪也举起了杯。四个玻璃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一道轻响，随即各自饮尽。
艾伦放下杯子，起身。
“保持联络。”
他留下一句，转身离开喧闹的餐厅。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学院古老的石板路上，指向学院那厚重、铭刻着无数防护符文的大门。
通往灰烬山脉的漫长道路，已在等待。
马车轮碾过石板的辘辘声，由远及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