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埂大坝笼罩在浓雾中。
齐墨蹲在防波堤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匣里的半片青铜镜。三小时前，他在小旅馆浴室里目睹了更可怕的变化——那些腹部的青黑色血管正在向心脏方向蔓延，像某种活物在皮下筑巢。
“看够了吗？“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齐墨猛地转身，银光闪过，一柄猎刀擦着他耳际钉入混凝土墙。刀柄上镶嵌的青铜片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绿，正是青铜兽尊缺失的耳部构件。
雾中走出昨夜的面具少女，此刻她摘去了银饰，露出小麦色的脸庞。右眉上方的疤痕像道闪电，没入扎成马尾的乌发间。她腰间挂着个皮囊，随着步伐发出液体晃动的声响。
“白玛。“她踢了踢齐墨脚边的背包，“把这些换成压缩饼干和抗生素。“
齐墨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彝族百褶裙下穿着美军制式军靴。当她俯身拔刀时，后颈露出个青铜烙印——与松本手下那些死士的标记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道贯穿的刀痕。
“你也是他们的人？“齐墨悄悄握紧口袋里的瑞士军刀。
白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翻转齐墨的手掌，指甲划过那道昨夜在江底被青铜链割破的伤口。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渗血，滴在青铜镜上。
镜面顿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血迹被吸收得一滴不剩。更骇人的是，齐墨腹部的血管网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像无数蚯蚓在皮肤下扭动。
“果然。“白玛松开手，从皮囊倒出些散发着雪松清香的粉末按在他伤口上，“你体内的蛊虫比我想象的活跃。“
远处传来柴油机的突突声。一艘漆成靛蓝色的铁皮船破雾而来，船头站着个穿彝绣马甲的老者，腰间银饰的纹样竟与青铜镜边缘完全吻合。
“上船前想清楚。“白玛突然压低声音，“石月亮峡谷没有回头路。“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小臂内侧布满与齐墨腹部相似的血管网，只是颜色已经发紫，“我父亲撑到第三个月才被蛊虫吃掉脑子。“
铁皮船靠岸时，老者抛来绳套。齐墨注意到他右手只有三根手指，缺失的无名指和小指断面覆盖着青铜套甲，甲片上刻满傈僳族密文。
“沐家的守船人。“老者咧嘴一笑，露出镶嵌青铜的犬齿，“上次载你们齐家人还是七三年。“他指向白玛，“她没告诉你？进谷需要活祭品。“
齐墨还没反应过来，白玛已经一刀刺向老者心窝。电光火石间，老者用青铜指套格住刀刃，金属相击迸出幽蓝火花。更诡异的是，被火花溅到的船板立刻腐出蜂窝状的孔洞。
“玩笑都开不起。“老者悻悻地收起攻势，转向齐墨，“你父亲当年——“
白玛的猎刀再次呼啸而过，这次削掉了老者一缕白发。“再多说半个字，“她将刀尖抵在老者喉结，“我就把你喂给江里的铜虺。“
船驶入浓雾深处后，老者从舱底拖出个樟木箱。掀开的瞬间，齐墨胃部一阵抽搐。箱内整齐排列着十二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人类眼球。最前排的三个罐子标签上，赫然写着齐墨祖父、父亲和叔叔的名字。
“订金。“老者敲了敲齐墨父亲的标本罐，眼球突然转动，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沐王府的地宫门需要齐家瞳孔解锁。“
白玛突然将青铜镜按在齐墨后颈。剧痛中，他看见镜面浮现出陌生画面：浓雾散去的江心岛上，自己正跪在一口青铜棺前，而白玛的刀尖滴着血，正对准自己的后心。
“预知画面？“齐墨冷汗浸透衬衫。
“是诅咒。“白玛收起铜镜，“你们齐家人最后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她指向远处逐渐显现的峡谷轮廓，“就像你父亲杀死你祖父那样。“
铁皮船突然剧烈颠簸。江水变得浑浊粘稠，如同掺入了水银。齐墨扶住船舷时，发现水下有无数人形阴影正随着船只移动，它们都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别对视！“老者厉喝，却晚了一步。
齐墨与其中一个阴影目光相接的瞬间，那东西突然裂开嘴笑了。它的牙齿全是细小的青铜钉，舌头上刻着与兽尊内壁相同的傈僳文。
腹部的血管网突然火烧般疼痛。齐墨跪倒在甲板上，呕出大滩黑水中混杂着金属颗粒。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白玛对老者说：“再加三罐眼球，我要他活着进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