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而过的半张脸,不过是冰山显露的一角,也美的惊为天人,一时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了。
每个人的呼吸都变轻了许多,锣鼓声,嬉闹声,鞭炮声,都安静下来,似恐惊扰绝色佳人。
片刻后,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夸赞:“这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啊,这才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呀。”
“祝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看着那对极为养眼的夫妻,大家的客套话,场面话,祝福语都带了些真心。
祝小衣躲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隔着长长的酒席,望着如那对金童玉女,在龙凤喜烛下,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那样的幸福美好的画面,烫得她眼眶有些发热。
祝小衣咬紧了牙关,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那对获得了美满幸福的新婚夫妇。
也许是祝小衣注视的目光太过炙热。
那对夫妻有所感应,也顺着方向看了过来。
祝小衣表面平静,暗中早已捏紧了拳头,与之对望。
“送入洞…”证婚人的房字还没说完,新娘就抬手阻止了。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的主婚人也只能悻悻的闭了嘴。退到了一旁。
祝小衣看着一同持着鲜艳的大红绸带做成的大红花的一对新人,新郎丰神俊朗,新娘娇俏可人,彼此互挽着,款款向她走来。
他们脚下踩的好像不是红地毯,而是通向他们幸福世界的云彩。
一步一步,踏月而来。
新郎眼中只有新娘,眼中是溺死人的温柔。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靠近。
祝小衣只想转身就逃。
也许新人是走在通向他们幸福世界的道路,可这不是通向她祝小衣的幸福道路。
而是她这不堪的一生。
祝小衣往角落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了院墙上。
新人在她所在的桌前停下。
“师妹。”
新娘轻轻唤了一声了,声音清脆灵动,如珍珠滚落瓷盘。
一时间,所有的宾客都竖起了耳朵,目光跟随着新人,落在祝小衣身上。
祝小衣衣衫在被推搡中早已凌乱,沾满灰尘,头发上还插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稻草,一张脸也因为长久的奔波劳碌疲惫不堪,形容枯槁。
在光彩照人的新娘子面前。
太狼狈了,实在是太狼狈了。
祝小衣慌乱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手背在身后,不让人看见她掌心里的鲜血淋漓。
她深呼吸了一口,她可是祝小衣啊,那个把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的祝小衣啊,她怎么能在这里怯场呢。
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稳住。
拉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她想,自己该说点什么。
一般通常这个时候,大家会说一些祝福词的吧。
她以前就是一个嘴很甜的人。
说漂亮话那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祝小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该说什么呢?百年好合?
就如今他两的修为,说这种话算是诅咒吧。
是啊。
他们都是修行之人。
百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瞬间。
早生贵子?
疯了。
祝小衣脑海中出现他们共同孕育新生命的画面,就要疯了。
要疯掉了。
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朝着他们大吼大叫:“你们一个曾是我道侣,一个是我好友,你们怎么能如此不要脸搞在了一起!”
祝小衣捏紧了拳头,保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
她该说点什么。
这时候,哪怕是一个陌生人来讨杯喜酒,也该说两句吉祥话吧,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吧,有文采的说两句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之类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可以说点福寿万代,家业兴旺也行啊。
她就像普通来讨喜酒的人一样,说一句,平平安安,也可以的吧。
张了几次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愣愣地说出两个字:“是我。”
新郎这时也认出了她:“小师妹,你来了。”
他的语调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一如既往。
祝小衣只觉得眼眶更热了。
疯了,她肯定是疯了。
祝小衣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疯了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来参加这场婚礼。
修行界,谁人不知,这个叫玄溟的新郎是她曾经最爱的人,旁边那个叫夏倾雪的新娘曾是她最好的友人。
可如今,他们却成为了夫妻。
还在这世俗界举行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昭告天下。
他们成了夫妻。
他们成了这天下最幸福的夫妻。
真是可笑。
将痛苦建立在别人身上的人,却成为了天下最幸福的人。
想到这里,祝小衣胸燃起熊熊的怒火,夹杂着想要毁天灭迹的妒忌,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摸到了腰间短剑。
“吱吱”忽然间,她耳边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吱吱吱吱吱吱。”
“有老鼠!”一声惊呼让所有宾客都慌乱起来。
“哎呦,好大一只老鼠,在房梁上。”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前厅那根雕梁画栋的房梁上,一只比成人手臂还长的老鼠叼着一块肉在房梁上。
有人拿着扫帚去打,老鼠没有抓稳,掉了下来,往桌子上窜跳,众人很少见到这么大的耗子,一时间兵荒马乱起来。
老鼠一下跳上桌子,桌子上的碗筷摔了,汤撒了,胆大的家丁拿着笼子想要抓住那只大老鼠,老鼠往堆满果子的桌上跳,花生红枣满地滚。
这老鼠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众人还没看清就窜到其他地方了。弄得好好的一场婚宴混乱起来。
新郎看着混乱的场面,冷冷的皱了皱眉头,指尖夹住一颗瓜子,就往那只灵活的大老鼠弹射而去。
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大老鼠就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经过这么一场短暂的闹剧,大家的目光早已从祝小衣身上离开。
等回过神来,早已经不见了祝小衣的身影。
夏倾雪看着祝小衣消失的地方,面无表情。
玄溟过来,对于祝小衣的离开他并不在意。
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今日迎娶的这个新娘子。
玄溟贴近夏倾雪的耳边轻轻说:“夫人,我们婚礼的仪式还没完成呢。”
他的声音像浸了雪的琴弦,清冷中带着微微的颤,撩得人心尖发痒。
夏倾雪娇羞一笑,捏了个空拳轻轻锤在了他胸膛。
玄溟顺势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似抓住了世界上最珍视之物。
一声:“送入洞房!”
喧天的锣鼓,震天的鞭炮,穿透力极强的唢呐也接着吹奏,老的少的吵着“闹洞房咯…”
这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往“洞房”走去。
祝小衣抱着一坛酒,斜倚在远处的屋檐上,远远看着那热闹与喧嚣。
青石院墙上的月影花在秋日残阳中,一阵风吹过,簌簌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