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世纪的拉美小说研究
- 朱景冬
- 2871字
- 2025-04-24 18:38:17
第二节 达维德·比尼亚斯
达维德·比尼亚斯(David Vinās),阿根廷小说家,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曾创办并主编对大学生和知识界有影响的《周围》杂志,后进入大学攻读哲学与文学专业,从事大学教育工作,担任学生运动领袖和民族解放运动左派领导人。
比尼亚斯于20世纪50年代登上文坛。其作品具有现实主义甚至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倾向。1955年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落在他的面孔上》,获城市小说奖和赫丘诺夫文学奖。小说写的是19世纪末阿根廷总统胡利奥·久罗卡的一位心腹、地方行政长官的生活和事迹。第二部长篇《无情岁月》(1956)描写了一个上层资产阶级家庭逐渐败落的过程。翌年又出版第三部小说《日常的上帝》。他的第四部长篇《土地的主人》(1959)是作者第一个时期的顶峰之作。小说具有政治倾向,写的是20世纪20年代发生在帕塔戈尼亚的事件,那时阿根廷伊里戈因总统任职即将期满,政局不稳,社会动荡不安。加列戈斯地区爆发了农业工人反对庄园主的尖锐冲突,当局派官员维森特·维拉去调解纠纷。由于缺乏政治头脑和工作经验,他被庄园主们的花言巧语蒙骗,结果成了军队对“闹事”的工人群众进行镇压的同谋。小说表现了阿根廷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时期出现的社会问题和不可避免的矛盾斗争。
20世纪60年代是比尼亚斯小说创作的高峰时期。先后出版四部作品,即反映1955年庇隆政府倒台后的混乱时期的社会生活的《正视》(1962),描写1919年1月爆发的大罢工惨遭军队镇压、谴责当局所犯暴行的《悲惨的一星期》(1966),表现一个军人家庭败落过程的《骑马的男人们》(1967)和以痛苦和沮丧的笔调描述左派的政治理想遭受失败的《具体的事情》(1969)。在四部小说中《骑马的男人们》最具有代表性。小说故事围绕两个轴心展开:一个轴心是独立战争的显要人物埃米利奥、何塞·玛利亚和卢西亚诺的英雄业绩;第二个轴心是埃米利奥和一支阿根廷军队参加的战争,战争的参加者还有其他拉美国家的军队和一位美国军事顾问。埃米利奥是1930年密谋乌里布鲁政变的一位将军的儿子,他目睹过1945年、1955年和1958年三次起义失败的情形,亲眼看到他父亲变成了一位沙龙军人,他明白,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不过是“几个幸运的傀儡”。由于军官们的愚蠢指挥,一次次军事行动失利,造成不少士兵伤亡。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埃米利奥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后,参战受伤的哥哥马塞洛刚刚自杀,因为“离开军队的生活有如被阉一样耻辱”。小说采用了多种现代小说的表现技巧,如故意留下一些不完整的片断,让读者去填补、完成;大量运用电影的闪回,重现20世纪的种种事件;充分使用内心独白,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等等。
在文学“爆炸”后的20世纪70年代,比尼亚斯出版了两部小说——《狗群》(1974)和《短兵相接》(1979)。前者是一部小小的历史小说,写的是巴拉圭战争时期军人之间的忌妒和复仇的情绪与事件。小说的叙述形式不拘一格,比如突然从第三人称跳到第一人称,不囿于传统的线形结构,采用非正常的时序等。《短兵相接》的主要人物有两个:一个是喜欢娱乐的将军,他为人诚实,有知识有学问,但是在政治上偏右;另一个是漂泊不定的记者,他老实厚道,但性格软弱,生活态度有些悲观,报社委派他写一系列关于军人活动的调查文章。将军叫门迪布鲁,记者叫彦托诺。门迪布鲁对军队、对他的婚姻、对他的儿女(马塞洛和玛丽亚娜)都感到失望;彦托诺也对撰写关于军队的报道文章感到沮丧,“为了不担惊受怕而写作”。从做人这一点讲,两个人有共同之处,譬如二人都有骨气,这使门迪布鲁不顾一切地反对庇隆,使彦托诺不惧上司的威胁而继续进行他的调查。无论门迪布鲁还是彦托诺,都被一种东西折磨着心灵,这就是感到他们自己和整个国家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末路。小说展示了20世纪70年代阿根廷的凄凉景象。小说在艺术上没有采用多少新奇的手法。在介绍国家遭受破坏的状况时,作品先作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描写,然后渐渐地展示出一幅和谐的画面。作者虽然没有忘记新小说的结构革新,但是在更深刻地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更完美地安排小说的结构方面显得不足。
进入21世纪后,达维德·比尼亚斯只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即《塔尔塔布尔》,又名《20世纪最后的阿根廷人》。此作是作家献给他的两个儿女玛丽亚·阿德莱达和洛伦索·伊斯马埃尔的。他们是被当时的阿根廷独裁当局杀害的。作家致儿女的献词具有双重意义,因为小说人物——塔尔塔布尔、群戈、莫伊拉、塔皮尔、皮蒂和“希腊人”——都是20世纪70年代的军人和政治家。作家说,他的意图是“再现切·格瓦拉时代的7个疯子”。此外,他还把当时在世的许多文学人物写进了小说,比如鲁道夫·华尔斯、卡洛斯·蒙西瓦伊斯、萨拉·加利亚多、奥斯瓦卡多·巴耶尔、印达·莱德尔马、罗伯托·科萨、塞萨尔·费尔南德斯·莫雷诺、里卡多·皮格利亚、圣地亚哥·科夫拉多夫·加西亚、贝亚特里斯·萨尔洛和奥拉西奥·贝尔维茨基等,通过他对各个时代和各个国家的作家的引证表现他掌握着丰富和广泛的知识。
主要人物群戈是活跃在科连特斯街头的政客,1989年他在科连特斯大街和卡利亚奥街之间的街角举行的集会上过一次讲话,那是左派的集会,他是布宜诺斯艾利斯行政区长官候选人。他经常梦见他在蒙特城度过的岁月,但是他深深地爱着布宜诺斯艾利斯。他讲到,在流亡期间,他曾极力回忆在一条街的每个地段有什么楼房,有什么颜色,有什么酒吧。就这样,他在回忆的同时不停地自言自语企图避免忘记城市的什么东西。据比尼亚斯自己讲,塔尔塔布尔是胡利安·马尔特尔[1]的小说《交易所》中的人物,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个奇特的疯子,他长于模仿1890年的著名演说家们的各种演说。他是一位见证人,专门讲述他亲眼见到的一切。为了让他模仿不同的人物(演说家),有钱人家的少爷们敲打他的脑壳。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人,他仿佛是一个用棍子打出来的模仿讲演者。群戈的原型是比尼亚斯在《周围》杂志的同人卡洛斯·科雷亚斯,他以咄咄逼人的方式展示他的同性恋,是个爱开玩笑的同性恋者倾向,小说一开始他就对奥利维里奥·希龙多[2]开了个大玩笑。
小说成功地描述了若干场景,比如马尔维纳斯战争的残酷场面,在一个技术车间里处决一名军人的残暴情状,还有群戈展示信鸽的情景等。
此外,小说中题为《阿根廷:为其所用的教育》一章,虽然很短,却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对阿根廷政治历史的完美诠释:尽管读来令人感到不快,但是内容十分深刻,笔触特别精巧。
不过,这是一本不可卒读的书,因为叙述得很复杂:故事情节的发展方式就像一种令人头痛的智力游戏,仿佛有人故意把页码、章节弄乱,也仿佛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和《为芬尼根守灵》。
小说的叙述文字中,充满了尖刻、粗暴的言词;语句短得似电文,给人的印象是似乎作者不是在写作,而是在做笔记。此外,小说中还使用了许多街头流行的语词,以及大量的电报、信函、引文、碑文、题外话、电话通话等。小说的章节都有标题,但是故事情节常常中断,字体变小了,边白也变窄了,似乎有意为写得简练而将词句整个省略。不止于此,作者还用富有说服力的对话和不计其数的独白取代通常的平铺直叙,并在描述中竭力采用简洁的语句、单音节词语和不完整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