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伯麟主持编纂《滇省舆地图说》

伯麟(? —1824),瑚锡哈哩氏,字玉亭,满洲正黄旗人。乾隆辛卯科(1771)举人,授兵部笔帖式。历任盛京兵部侍郎、山西巡抚。嘉庆九年至二十五年(1804—1820)任云贵总督达16年之久。后内召回京,授体仁阁大学士。去世后谥号文慎。伯麟宦滇期间,组织疏浚昆明六河和滇池海口,缓解省城水患威胁,化水害为水利,解决流域农田灌溉问题。

嘉庆十年(1805),缅甸与暹罗戛于腊部族爆发军事冲突,缅甸头目向云南孟连土司刀派功求助,刀派功携带土司印信和土练300人,前往缅甸猛养相助。然而猛养地方已暗投暹罗,约为内应,将刀派功杀害,印信遗失。嘉庆帝的态度是内外有别,他对缅甸、暹罗战争采取不干预立场,他指示伯麟说:“缅甸、暹罗彼此构衅,系外夷争杀之常,天朝亦不值过问。”[8]缅甸方面曾以刀派功被戕为由,向清朝请兵共同对付暹罗戛于腊,遭到断然拒绝。嘉庆帝事后对暹罗戛于腊说:“从前缅甸头目以刀派功被戕为词,屡请内地发兵前往,均经驳饬不准,天朝抚有中外,一视同仁,是以缅甸吁求兴师,未经允准。犹之尔国设欲恳请天朝发兵助攻,亦必加之驳饬。……尔国惟当恪守疆域,益矢虔恭,用副怀柔至意。”[9]又说:“天朝抚绥外藩,一视同仁,断无偏助之理。缅甸与暹罗同列藩服,彼此称兵构衅,蛮触相争,惟当置之不问,若此时允缅甸之请,遽为出兵援助,设暹罗亦复遣使叩关求救,彼时又将何以处之?”[10]由此可知,清朝恪守藩属体制为第一要务,对西南邻国纠纷采取中立立场,只要冲突不威胁藩属体制本身就决不进行军事干预,且严防沿边土司卷入邻国纠纷,扰乱边境安宁。

沿边土司是清朝治下臣民,嘉庆帝对刀派功私自出境帮助缅甸一事,斥责其违犯朝廷法律,反复申明要惩治其罪,土司印信是中央王朝管辖权的象征,嘉庆帝对寻找印信极为重视,“土司等惟当恪守疆圉,自不致滋生事端。今孟连土司刀派功贪图利益,越境滋事,使其身尚在,必当重治其罪,今业经被戕,自无庸议。至该土司印信,乃天朝颁给,岂可任其遗失?猛养本系缅甸所属地方,该督抚等惟当晓谕缅甸设法寻获,敬谨缴回。并严饬各处土司,均当凛遵法度,各守疆域,安抚夷人,勿许冒昧滋事,方于边境有益”[11]。沿边土司应严守疆圉,保持王朝边疆稳定。伯麟忠实贯彻嘉庆帝处理方针,得到了“慎重得体”的褒誉。

嘉庆十三年(1808),缅甸雍藉牙王朝四大万头目前来索取十三版纳土地,伯麟驳斥说:“九龙江土司所辖十三板纳地方,俱是内地所管,历年土司出缺,俱由内地拣选承袭。”[12]态度鲜明、理由充分地否定缅方的领土要求,斥责缅甸毋生觊觎之心。伯麟的立场得到嘉庆帝的赞许,嘉庆帝重申:“边徼地方设有定界,断无天朝、外夷均相管辖之理。该督以该大万此次禀帖所开九龙江地方原是天朝与该国所管之地,实不成话。”[13]表明中国对十三版纳享有排他性的行政管辖权,拒绝缅方所称两属、企图模糊主权归属的伎俩。

嘉庆十七年(1812),伯麟派兵平息腾越厅边外野寨头目拉干骚扰边境,恢复缅宁、腾越要隘旧设土练一千六百名,拨给旷土耕种屯守。嘉庆十八年(1813)亲赴缅宁督师,镇压南兴张辅国反清暴动。嘉庆二十二年(1817),亲自率军镇压临安高罗衣反清起义,四月十八日俘获高罗衣。次年镇压高老五反清起义,增设临安江内东、西两路要隘塘汛官兵,加强南部边防。

嘉庆帝认为,封疆大吏治理云南的第一要务是政治上政通人和,保证边疆安宁,财政经济上做到地丁钱粮足额上纳,滇铜、滇盐生产是云南主要财源,应确保正常运行。嘉庆十九年(1814)他说:“(云贵总督)伯麟、(云南巡抚)孙玉庭受朕厚恩,畀以边陲重寄,惟在将地方事务经理得宜,使政肃民安,边疆宁谧,通省仓库、钱粮毫无欠缺,即所以纾忱报效。再该省铜、盐二事,亦经费之大端,伊等尽心筹办,能使京省鼓铸无缺,盐井额课无亏,亦即于国帑有裨。”[14]总体看来,伯麟治滇是卓有成效的,《清史稿》编纂者称赞他作为边省封疆大吏对巩固边疆所做的贡献,“安边坐镇,遗爱不湮,识量岂易及哉?”[15]

伯麟督滇期间组织编纂《滇省舆地图说》和《滇省夷人图说》,研究者合称为《伯麟图说》。[16]本书专题讨论的《滇省舆地图说》,代表清前期中央王朝对云南省情认知的集大成,以及在此基础上构建起来的云南治理体系。

伯麟是奉嘉庆帝之命完成的官修著作,伯麟说道:“(嘉庆帝)诏以三迤山川、人物、设险、经野诸大政,括举梗概,登之图绘,用佐乙览。”[17]三迤,即迤东、迤西、迤南,分别设有道缺,逐渐成为云南省的代称。编纂一套图文并茂的云南地理著作,供嘉庆帝御览,这部书介绍山川形胜、政区设置、军事防御体系等国家大政,显然不是为了满足皇帝消遣的需要,而是让皇帝认识云南省情,以便在处理云南政务时符合云南实际,做到正确决策,所以说《滇省舆地图说》的编纂是出于加强云南治理的现实需要,属于王朝地理学范畴。表面上看,“山川、人物”谈云南少数民族及其地理分布,是《滇省夷人图说》一书设计的主体内容,而“设险、经野”属于行政建制和军事布防,是地理学范畴,都直接关系到中央王朝对云南的治理。实际上,《滇省舆地图说》包罗的内容很广,不仅介绍云南行政区划体系、军事防御体系,而且撰有各府、厅、州辖区内山脉、河流、矿产、民族、社会风俗等,故《滇省舆地图说》称得上是一部完整的“云南省情概览”。

关于《滇省舆地图说》编纂时间,仔细翻检全书,没有直接交代,只能从侧面推断,伯麟跋文说:“嘉庆壬申(引按:嘉庆十七年,1812)、癸酉(嘉庆十八年,1813)之间,戛夷与缅相攻,扰及车里土司界内。”[18]下文接着说:“自普洱府思茅、威远两厅以西,顺宁府缅宁厅、云州以南,车里土司之西,耿马土司之东,孟连土司之北,为倮黑夷众所窟穴,鼠伏狼贪,齿繁地阻。自逆酋张辅国伏法以后,震慑声灵,罔敢再蹈覆辙。”[19]张辅国反清失败被杀,事在嘉庆十八年(1813)。

又,《临安府图说》记载:“丁丑、戊寅(嘉庆二十二、三年,1817、1818)逆夷高罗衣、高老五怙其山峻瘴浓,再烦弧钺,仰禀圣谟指授,不稽旬月,犁穴歼渠,江澨内外莫不洗心震慑。”[20]提到总督伯麟镇压高罗衣、高老五反清,事在嘉庆二十二年至二十三年(1817—1818)间,成书时间当在其后。另外,伯麟于嘉庆二十五年(1820)奉诏授兵部尚书,离任云贵总督,综上可知《滇省舆地图说》编纂成书和呈送朝廷时间在嘉庆二十三年至二十五年(1818—1820)之间。

《滇省舆地图说》一书的舆图部分是由昆明画师李祜编绘,道光《云南通志》记载:“李祜,号仰亭,郡(引按:云南府)人。性倜傥,见古名画辄临摹,几逼真,并善篆隶,绘夷人、舆地图,神采酷似。”[21]方树梅《滇南书画录》对李祜襄助完成图说的记载更为详细:“李祜,字仰亭,昆明人。杨畹亭弟子。昆明布衣,放达不羁,性明敏……嘉庆二十三年,总督伯麟既平礼社江夷酋高罗衣,绘诸夷人图以献,俾祜司之,图成,神采酷肖,称善本云。”[22]

《滇省舆地图说》一书采用地图和文字解说合璧的编排方式,开篇是《云南全省舆图》和《省图总说》,以下分府介绍云南政区沿革、四至八到,辖领州县、山脉、河流、湖泊、水利、行政组织、职官设置、兵数、关隘、乡村聚落、巡检、土司、风俗、移民、民族、农业、矿务、军事地位、民风等。从自然环境、人文环境的角度揭示云南各区域差异,并提出有所区别的治理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