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弑圣者碑

夜无殇在血池中睁开眼时，腕间的冰凰咒印正灼烧着冥血殿图腾。池水倒映出的不再是魔纹缠绕的面容，而是与白璃七分相似的冰蓝瞳孔。他捂住突然剧痛的灵台，看见记忆碎片里沐无殇将冰凰精魄注入自己心口——原来二十年前所谓“灵根觉醒“，竟是移植了白璃被剜去的那缕神魂！

“少主...“跪在池边的血卫突然惨叫。夜无殇抬手欲扶，对方却在触及他指尖霜花的瞬间冻成冰雕。他怔怔看着满地冰晶，突然狂笑出声：“好个天雪宫，好个弑神棋局！“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深处的创世遗迹中，白璃正将手掌按在弑圣者碑上。碑文记载的真相让她浑身发冷——所谓混沌魔神，竟是创世神剥离的七情六欲所化。而历代弑神者斩灭的魔神，不过是这份原罪滋生的傀儡。

“找到你了。“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璃猛然转身，却见爱人胸口嵌着青铜灯盏，灯芯正是她当年种下的弑神花：“你怎么...“

“成为永劫灯芯的代价，是承载所有轮回记忆。“陆沉指尖抚过碑文，那些上古神语自动翻译成画面：初代烛龙与冰凰并非弑神者，而是将自身化作囚笼封印原罪的守碑人。

白璃突然按住剧烈跳动的眉心。魔神残魂在碑文刺激下暴走，她踉跄着跌进陆沉怀里：“快走...我压制不住...“

“那就别压制了。“陆沉突然捏碎心口灯盏，弑神花扎根在弑圣者碑上。碑面裂开的缝隙中涌出混沌原罪，却在触及两人交融的冰火灵力时骤然净化。

整个遗迹开始坍塌。当烟尘散尽时，他们已置身于创世神的记忆洪流——

鸿蒙初开时，白衣神尊为求至公无情，自斩七情投入玄天鉴。却不知被剥离的恶念在镜中滋生，最终化作吞天噬地的混沌魔神。而历代弑神者斩灭的，不过是这恶念溢出的分身。

“原来我们才是原罪本身。“白璃看着洪流中厮杀的历代转世身，指尖魔气凝成剑锋，“既然如此...“

陆沉突然握住她执剑的手，带着剑锋刺入自己心口。弑神花在鲜血浇灌下绽放，花蕊中浮现枚青铜钥匙：“不是斩灭，而是归位。“

遗迹穹顶降下七十二道锁链，每根锁链尽头都拴着盏魂灯。夜无殇的声音从灯阵外传来：“看来我赶上了最终幕。“他手中提着沐无殇的头颅，冰凰羽翼却滴着魔血，“用这个当门票够吗？“

弑圣者碑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当光芒消散时，三人已站在玄天鉴内部的核心祭坛。镜灵沐无殇的虚影正在操控万千因果线，而祭坛中央悬浮的，竟是创世神被冰封的本体！

“欢迎来到原罪之巢。“沐无殇的虚影抬手轻挥，夜无殇瞬间被因果线贯穿四肢，“你以为移植冰凰精魄就能反抗？不过是替我温养容器。“

白璃的霜华剑突然调转方向，不受控制地刺向陆沉。魔神残魂在她识海狂笑：“你以为轮回中的相知相恋是什么？不过是我诱捕烛龙的计划！“

“是吗？“陆沉不避不让，任由剑锋穿透胸膛。他染血的手按在祭坛阵眼，所有魂灯同时亮起：“那你可曾算到，这九百次轮回里，我次次都甘愿死在她剑下？“

弑神花突然暴涨，根系刺入创世神冰棺。当棺盖开启的刹那，混沌原罪如潮水般涌入陆沉体内。白璃看着爱人逐渐透明的身躯，终于冲破魔神禁锢：“不要——！“

“这才是真正的弑圣。“陆沉在消散前吻去她眼角的冰晶，“用原罪吞噬原罪，用轮回终结轮回。“

夜无殇趁机斩断所有因果线，将白璃推出玄天鉴：“告诉他，我不欠人情了。“最后的笑容定格在冰火交织的瞳孔中。

现世苍穹突然降下血雨，所有修士心口浮现弑圣者印记。白璃抱着逐渐冰冷的陆沉跪在碑前，看着他胸口的青铜灯盏化作碑文最后一列：

「永劫如灯照长夜，弑圣者当为守碑人。」

白璃踏碎第一千三百块轮回镜时，腕间的因果线突然绷紧。这是陆沉消散的第七十九年，她在每个小世界都找到块弑圣者碑的残片——碑文记载的弑神次数，永远比实际多出一次。

“白姑娘还不死心？“夜无殇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如今他银发黑袍，左眼跳动着天道法则的金纹，右眼却残留着冥血殿的猩红，“就算集齐所有残碑，也改不了他神魂俱灭的事实。“

霜华剑斩碎虚空，白璃的剑锋停在夜无殇咽喉三寸：“那你为何保留他的龙鳞？“剑气掀开对方衣襟，露出心口逆鳞形状的吊坠，“堂堂天道代行者，也需要睹物思人？“

夜无殇轻笑一声，身后的云层突然裂开。三千小世界如琉璃珠串悬浮天际，每个珠内都映出陆沉的身影：

某个武侠世界，他是为护百姓战死的将军；

某个末世世界，他是引爆核电站的科学家；

最刺眼的是某个平凡世界，他正与和白璃容貌相同的女子举行婚礼...

“这才是守碑人的宿命。“夜无殇弹指击碎婚宴场景，“在不同轮回扮演救世主，直到神魂彻底消融。“他忽然逼近白璃，天道威压震得她嘴角溢血，“而你每斩碎一块轮回镜，都在加速他的消亡。“

白璃瞳孔骤缩。腕间因果线突然显现密密麻麻的裂痕，那些她曾以为在拯救的陆沉残魂，竟随着轮回镜破碎化作光点消散。弑圣者碑的残片自动拼合，碑文最下方浮现血字：

**「弑圣者当知，碑碎则魂熄。」**

霜华剑哐当坠地。夜无殇俯身拾起长剑，剑锋却转向自己心口：“现在明白为何我留着龙鳞了？“逆鳞吊坠融入剑身，剑柄浮现烛龙图腾，“要救他，需要天道与魔神的力量共鸣。“

白璃突然察觉异常。夜无殇的天道金纹深处，竟涌动着混沌魔气！未等她开口质问，整片苍穹突然被血色浸染。七十二根青铜锁链自虚空垂下，末端拴着具冰棺——棺中沉睡的创世神正在苏醒。

“时间到了。“夜无殇的银发寸寸染黑，“你以为我为何纵容你收集残碑？“他挥剑斩断所有青铜锁链，冰棺应声而碎，“这才是真正的弑圣仪式！“

创世神睁眼的刹那，三千小世界开始坍缩。白璃看见每个世界的陆沉都在消散，他们消散前的口型出奇一致：“快走！“

“晚了。“夜无殇背后展开冰火双翼，弑圣者碑的残片在他手中重组成青铜灯盏，“这局棋最妙处在于...“他指尖燃起混沌之火，火中浮现陆沉被锁在时光尽头的画面，“你们都是自愿入局的棋子。“

白璃突然笑了。她任由魔气爬满霜华剑，额间凰羽印记裂成血色：“你可知陆沉消散前最后说了什么？“剑锋刺穿夜无殇的冰火双翼，“他说'阿璃最擅破局'。“

弑圣者碑的残片突然爆发出金光。那些被夜无殇收集的陆沉残魂，竟在每个小世界坍缩前挣脱束缚。无数光粒汇聚成星河，缠绕住即将苏醒的创世神。

“不可能！“夜无殇的天道金纹开始崩解，“我明明斩断了所有因果...“

“你斩断的是线，却斩不断思念。“白璃的银发无风自动，身后浮现十二盏魂灯虚影。每盏灯芯都跃动着陆沉的笑容：“他早将自己炼成灯油，只为在最终时刻...“

“照亮你的谎言。“陆沉的声音突然从灯阵中传出。星河裹挟着创世神坠入永劫深渊，夜无殇的冰火双翼寸寸碎裂。当白璃接住坠落的夜无殇时，发现他掌心攥着片染血的龙鳞。

“终究...输给情字...“夜无殇在消散前捏碎龙鳞，三千小世界的时间突然静止。白璃看见每个陆沉的残魂都在朝她微笑，弑圣者碑的完整碑文终于显现：

「所谓弑圣，实为弑情。情灭则道成，然天道无情，终将自噬。」

白璃在静止的时空中行走，霜华剑尖拖曳的血痕凝成冰晶之路。弑圣者碑的残片悬浮在她周身，每一块都映出陆沉消散前的笑容。当指尖触及时空尽头的青铜门时，她听见了滴水声——创世神冰封的王座前，那滴悬浮千年的眼泪正在坠落。

“终于等到你了。“门内传来陆沉的声音，却比记忆里沙哑百倍。白璃劈开青铜门的刹那，瞳孔剧烈收缩：十万丈高的冰棱柱贯穿天地，陆沉被钉在柱顶，胸口燃烧的魂灯正将他的神魂炼化成灯油。而本该被镇压的创世神，此刻正跪坐在冰柱之下，银白长发铺满雪地。

“很惊讶？“创世神抬起头，露出与白璃一模一样的容颜，“毕竟我们同出一源。“她脖颈处的锁链延伸进虚空，另一端竟拴着沐无殇的残魂。

白璃的剑锋在颤抖：“你是...“

“原罪的另一面。“创世神抚摸着冰柱，“当年自斩七情时，善念化作你，恶念成魔神。“她指尖轻点，沐无殇的残魂发出惨叫，“而这叛徒，偷走了最重要的东西——爱欲。“

冰柱突然迸发强光。陆沉垂落的发丝开始褪色，那些随灯油滴落的记忆画面让白璃窒息：

初代烛龙与冰凰在弑圣者碑前立誓；

夜无殇作为初代器灵递上合卺酒；

最痛的是某次轮回里，白璃亲手将弑神钉打入陆沉灵台...

“现在明白夜无殇为何执着于轮回？“创世神的身影逐渐透明，“他偷走爱欲化为己用，却不知这份力量会反噬天道。“

白璃突然挥剑斩断锁链。沐无殇的残魂尖叫着融入弑圣者碑，碑文浮现出被篡改的真相——初代弑圣者正是为护爱欲而死的夜无殇！

“阿璃...“冰柱顶端的陆沉突然睁眼，左瞳跳动着魂灯火光，“杀了我。“

霜华剑哐当坠地。白璃飞身跃上冰柱，却被天道威压震得经脉尽断。她染血的手贴上陆沉逐渐冰冷的脸庞：“这次，你休想...“

弑圣者碑突然炸裂。夜无殇的虚影从碑文中走出，手中提着盏青铜魂灯：“真是感人。“他弹指击碎冰柱，陆沉如断线纸鸢般坠落，“可惜你们都被骗了。“

白璃接住陆沉的瞬间，惊觉怀中人没有温度。夜无殇的魂灯照亮冰柱底座——那里刻着初代弑圣者的名讳，赫然是白璃与陆沉的名字！

“所谓原罪，不过是爱欲的倒影。“夜无殇的银发寸寸成雪，“你们每世轮回弑圣，实则是在诛杀自己的情根。“他手中的魂灯突然暴涨，映出万千时空中重复的悲剧：“沐无殇偷走的不是爱欲，而是你们相爱的记忆。“

创世神的身躯开始消散。她在最后一刻握住白璃的手，将某物塞入其掌心：“去找真正的碑...“

时空轰然崩塌。白璃抱着陆沉的躯壳坠入虚无，手中紧攥着创世神遗留的冰晶。当她在永夜中睁开眼时，面前矗立着块无字碑，碑前跪坐着个正在刻字的少年。

“陆沉！“白璃扑过去却穿透了对方身体——这是时空投影。

少年陆沉刻完最后一笔，转身对虚空轻笑：“阿璃，当你看到这碑时，我已走过所有轮回。“他指尖抚过碑上「爱欲无罪」四字，“初代弑圣者碑根本无字，后世碑文皆是心魔所化...“

投影突然扭曲。成年后的夜无殇出现在碑前，魔气缠绕的指尖抹去碑文：“蠢货，你以为刻下真相就能改变什么？“他割开手腕将魔血浇在碑上，“我要这三千世界永远困在爱恨轮回！“

白璃的冰晶突然发烫。当她把冰晶按入无字碑时，整片永夜被晨曦撕裂。真正的弑圣者碑从光芒中升起，碑面浮现初代冰凰与烛龙相拥的身影，碑文只有八字：

「情不为劫，爱自成灯」

怀中的陆沉突然动了。他心口的魂灯飘向碑顶，与十万年前那盏长明灯融为一体。夜无殇的嘶吼从时光尽头传来：“不！你们不能...“

“我们能。“白璃握住陆沉复苏的手，霜华剑与焚影剑交叉劈开永夜，“因为这局棋最大的变数...“两道剑光交织成星河，照亮所有轮回中的有情众生，“从来都是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