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许曼青

话刚落，耳边传来一阵温柔笑声。

“哎呀，聊得挺热闹啊，我刚才在忙点事儿，现在忙完了，过来陪大家喝一杯。”

老板娘走了过来，还是那身酒红色短裙西装，外面披了件薄针织，妆容不浓，但站在灯下，整个人像带着点光——不张扬，却谁都忽略不了。

王磊笑着点头：“老板亲自陪酒，咱们这桌面子大了。”

“别，”老板娘轻轻一笑，“秦局的朋友，我已经怠慢了。”

她顺势坐到王磊旁边空下的位置，扫了一圈桌上：“刚才听你们笑得热闹，聊什么这么开心？”

秦勇咧嘴，抢先说：“我们在聊投资。我这兄弟——”他朝王磊努了努下巴，“带着我们搞事儿。”

“哦？”老板娘眼神一挑，饶有兴致地看了王磊一眼，“听起来很厉害啊。”

王磊摆摆手，一脸无所谓：“一般厉害，主要是他们信我——大家就多赚点，也少走弯路。”

雷十八凑过来笑着补刀：“老板娘你是不知道，他平时最爱说一句话：‘信我不一定发财，不信一定后悔。’”

老板娘忍不住笑了：“那我要是信你呢？”

王磊端起杯子，歪头看她，笑得吊儿郎当：“那你可得准备好变得越来越有钱，也可能越来越忙，甚至……越来越离不开我。”

桌上顿时一片“哎哟——”的起哄声。

老板娘笑着摇头，抿了一口酒，眼神却意味深长：“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王磊举杯碰了她一下，笑得更贱了点：“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是特别擅长——让人不后悔。”

众人笑闹之间，老板娘抿了口酒，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冲王磊一笑：“对了，还没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姓许，叫许曼青，你们叫我曼姐也行。”

她声音不高，但尾音带点慵懒，好像随便说说，又像知道这名字一出口，大概率能被人记住。

王磊刚点头，正准备说“名字不错”，忽然眉头轻轻一皱，眼神有点发直。

这灯，吧台，那酒架，天花板上的那个螺旋吊灯……

怎么越看越熟？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画面——几年系统给他的沿街商铺，十来套，他根本没细看租给了谁，只记得其中一间做成了清吧。

王磊扭头看了看四周，越看越确定。

他抿了一口酒，忽然抬头看着许曼青，笑得意味深长：“曼姐，我问你个事。”

“你说。”

“你这个店的房东，是谁？”

许曼青一愣：“房东？一个姓王的，具体人我没见过，租约是他们找的中介，我这边一直按时打款。”

“姓王……”王磊低声重复了一句，笑了。

然后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靠在椅背上，冲雷十八他们努了努嘴：“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雷十八懵了：“咋了哥？你这杯喝多了？”

王磊笑着抬手往四周一指：“这个店，是我的。”

“你说啥？”秦玉关差点把筷子戳自己鼻子里。

“认真的，”王磊一摊手，一脸“我也没想到”的表情，“几年前打包收的一堆商铺，我根本没留意租给谁。今天一看，嘿，原来你们在我地盘上喝酒。”

许曼青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那我这算不算白给房东敬了一晚上酒？”

王磊咧嘴一笑：“不算，算你敬老板。”

酒局渐入微醺，几人说说笑笑，话题早已从股票聊到老同学、旧同事，再到八卦笑料，杯子碰得叮当响。

而在笑声之间，许曼青却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端着酒杯，侧身坐着，漂亮的眉头轻轻皱着，眼神落在王磊身上，却没那么快移开。

她是见过不少成功男人的，做这行的，不看人早就混不下去了。

但像王磊这种……她还真没见过几个。

明明一桌人都在笑，他却从不抢话，但一开口，气场立马稳住全场；

明明一脸不正经，连“代持股票”都能说得跟买豆腐一样轻松，可一张嘴，别人就真愿意把钱给他；

还有秦勇——武侯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三十出头这个级别，已经很能打了，可坐在这桌……反而像在听王磊点将。

刚才他随口问了句“房东是谁”，几秒后才想起这家店是自己的，那一刻，许曼青是真的愣住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没急着问，而是顺势起身，拿了酒壶走到王磊身边，动作自然得像只是换个位置，顺手给他满上。

“刚才你说你有很多铺子？”她笑着开口，语气不轻不重。

王磊看了她一眼，笑了：“也不算多。”

“你这么年轻，看不出来已经有产业布局了。”她眼神含笑，却试着往深里套了一句，“是家里做生意的？还是早年在哪儿发财了？”

王磊夹了口花生米，咀嚼两下才慢悠悠开口：“我家里做点事儿，但不大。发财嘛……就运气好。”

许曼青轻轻“哦”了一声，笑着换了个角度：“你朋友都愿意跟你投钱，挺信你啊。”

王磊看着她，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坏学生：“你也想跟我投？”

许曼青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酒：“如果你让我信，我未必不投。”

王磊没说话，只是懒洋洋地举杯碰了她一下，轻声道：“那你得先考虑一下，我这种人……不一定只收钱。”

那一瞬，气氛像是轻轻起了点涟漪，又没真泛开。

许曼青没继续追问，也没闪躲，只是盯着王磊的眼睛，缓缓一笑。

“那你……打算收什么？”

王磊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深邃。

许曼青微微一笑，不再多问，只举杯碰了碰王磊的：“那我敬你一杯，为你这点……深藏不露的神秘感。”

王磊一饮而尽，冲她挑了挑眉：“你这句夸得太有分寸了，让人舍不得辩解。”

几人笑过，又喝了一轮，酒局才渐渐往收尾走。

王磊起身去结账，却被许曼青轻轻拦下，笑着说：“在我地盘上喝酒，还要房东结账，不合适。”

王磊一愣，耸耸肩：“那行，下次我请你。”

“那我等你。”她回了句，看不出情绪，却语气轻巧。

王磊点点头，和雷十八、秦玉关告别时，拍拍秦勇的肩：“我先撤了，哥几个下次再聚。”

正准备一块走，许曼青忽然轻声说道：“秦副局，你稍微留一下？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秦勇一愣，下意识看了王磊一眼。

王磊笑着摆摆手：“放心，她不会请你喝第二轮。”

“那就好。”秦勇笑着坐回去，“喝多了晚上回家不好交代。”

王磊转身离开，脚步不紧不慢，而身后那桌，一男一女，灯光斜照在许曼青的侧脸上，眸光沉静中多了一分认真。

许曼青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给秦勇倒了半杯温水，又自己重新倒了点清酒，轻轻坐下。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秦勇没催，他这年纪、这职位，早就习惯等人自己把话说出来。

半晌，许曼青才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句句掏心：

“秦副局，我这几年其实过得……不算太好。”

她低着头，指尖划着杯口边缘，语速缓慢：“正经人觉得我‘以前是道上的’，哪怕现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也不太愿意搭理我……而那些道上的兄弟，又觉得我不够‘意思’——因为我现在不跟他们来往了。”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就成了两边都不是人。”

秦勇没说话，点了根烟，靠着沙发慢慢抽。

“这个酒吧，是我撑下来的。”她语气恢复了点理性，“说句不谦虚的，经营方面我确实有两把刷子。但你也知道——现在哪个酒吧后头没人？尤其是新开一家，没人罩，根本开不动。”

“我在这条街能站住脚，说白了，是你给的面子。”

秦勇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没吭声。

许曼青看着他：“我想再开几家。”

“……”

“可我没有人，也没有资源。”她看着酒杯，像是在看破局的最后一步，“我今天看了王磊……我不敢说看懂了，但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我想这或许是我最好的一次机会。”

“我想请你，帮我透透他的底。”

说完这句，她看着秦勇，语气不再绕弯子。

秦勇掐了烟，语气平静：“你是聪明人，不该问这种话。”

许曼青没有退缩，只是静静等他说下去。

秦勇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神深了几分，缓缓吐出一句话：

“他和我父亲，也能平辈论交。”

许曼青眼神一震。

她知道秦勇的父亲是谁——堂堂厅级，半只脚都能踏进更高层次的那种人。

能和那样的人“平辈论交”的，是什么层级？二十几岁！

秦勇看了她一眼，起身整了整衣服：“别问太多，也别动歪心思。你是聪明人，就该知道——碰到王磊这种人，不求沾光，最起码别撞上他的雷。”

他说完这句，朝她点了点头，没再停留。

许曼青坐在那里，良久无言。

她知道自己今天碰上的，是一条真正的大鱼。

不是那种能靠撒网围住的鱼，

是那种能轻易吞了她，连骨头都不吐的鲨。

她以前遇到过不少男人，混道上的、搞正经生意的、玩资本的、当官的，什么样的她都见过。

但没有一个像王磊这样。

他笑起来吊儿郎当，喝酒话不多，看似无心，实际上全场的节奏都绕着他转。

秦勇，一个公安副局长，坐他身边却像个陪客——

这说明什么？

说明王磊不是有点本事，是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许曼青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精明”——

避开江湖、切割过往、守着酒吧安稳赚钱——全都是无用的自我安慰。

她清楚，像她这种出身、有过“道上背景”的女人，不管再怎么洗白，在真正的规则游戏里，始终是个被拒绝在门外的边缘人。

而王磊，就是那个能让她越过门槛的人。

她不是没有想过靠自己翻出去。

但她知道，社会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资本更不会怜香惜玉。

她已经快三十了，没背景、没学历、没人扶，只靠脑子和一身胆活到今天。

她耗不起了。

这一次，她想搏一次真正的命运转向——不是谈条件，不是“我能做什么”，而是“我把一切交给你，你敢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