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月堂噬骨

长安,李林甫相府内,月堂。

夜幕沉沉,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整座相府。月堂,这座平日里就透着神秘气息的建筑,此刻在夜色的笼罩下,更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月堂的穹顶高高隆起,宛如一片浩瀚的夜空。三百颗夜明珠均匀地镶嵌其中,每一颗都散发着清冷而幽微的光,它们相互交织,在月堂的地面上投射出如同棋盘格般的光影,明暗交错,仿佛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李林甫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衣角绣着繁复的金线云纹,随着他的走动,云纹如流动的火焰,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赤足踩在冰冷的青砖上,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重,仿佛那青砖下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危险。

“嘎吱——”他的脚踏过一块青砖,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月堂内格外清晰。紧接着,砖缝中缓缓渗出殷红的液体,那是用朱砂写就的罪状,如一条条血蛇,蜿蜒着向四周蔓延。李林甫却仿若未见,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中透着一股狂热与决绝。

“韦坚……韦坚……”他低声呢喃着,声音在空旷的月堂内回荡,带着丝丝寒意。韦坚,这个名字此刻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他的心头。数月前,韦坚在朝堂上的一番言论,公然与他作对,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韦坚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林甫走到一张雕花檀木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只精美的貔貅镇纸。这只镇纸由上等的和田玉雕琢而成,貔貅双目圆睁,獠牙外露,栩栩如生。李林甫伸出手,轻轻转动貔貅的头部,随着一阵轻微的“咔咔”声,身后的墙壁缓缓翻转,露出一个隐藏在其中的密档。

密档中存放着的,是他这些年来搜集的众多官员的罪证,每一份都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李林甫熟练地翻找着,很快,他找到了韦坚的那份。其中有韦坚的一首诗稿,“明月照沟渠”五个字映入他的眼帘。李林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起朱笔,在“沟渠”二字上重重地圈出,然后在旁边批注道:“影射圣上”。

“韦坚啊韦坚,你以为你能逃过我的手掌心?”李林甫低声自语,声音中满是得意与嘲讽。在他看来,韦坚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他,就是掌控生死的屠夫。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头顶传来。李林甫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只夜雀不知何时飞进了月堂,被困在了梁上的蛛网上。夜雀拼命地挣扎着,翅膀扑腾的声音在寂静的月堂内显得格外突兀。李林甫看着那只夜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哼,不自量力。”他冷冷地说道,仿佛那只夜雀就是韦坚,而那蛛网就是他为韦坚设下的天罗地网。夜雀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终,它停止了动作,安静地挂在了蛛网上,成为了蜘蛛的盘中餐。李林甫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大人,时辰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月堂门口传来。李林甫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单膝跪地,向他禀报。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李林甫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侍卫领命,迅速退了出去,月堂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李林甫缓缓走到月堂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榻。榻上铺满了柔软的狐皮,榻前的矮几上放着一盏香炉,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弥漫在整个月堂内,让这里更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李林甫坐在榻上,微微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起这些年来自己在官场的点点滴滴。从一个小小的官员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宰相之位,他历经了无数的阴谋与算计,踩着无数人的尸体才走到了今天。在这个过程中,他早已习惯了用权力和阴谋去解决一切问题,也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李林甫轻声感叹道。在他眼中,权力就是一切,为了权力,他可以不择手段。无论是韦坚,还是其他任何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都将被他毫不留情地铲除。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丝不安却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他想起了自己在梦中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白须如蛛丝缠颈,指尖触及喉间玉蝉时,玉蝉竟渗出黑血。这个梦境,已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他隐隐觉得,这个梦境似乎是一种预示,预示着他的未来将会充满危机。

“不,我不能被这些虚幻的东西所影响。”李林甫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手段,一定能够化解任何危机,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想到这里,李林甫站起身来,再次在月堂内踱步。他的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用朱砂写就的罪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这些罪状,都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掌控朝堂的有力武器。

突然,李林甫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块青砖上。这块青砖与其他的青砖并无二致,但不知为何,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这块青砖,发现砖缝中渗出的朱砂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多,而且颜色也更加鲜艳。

李林甫心中一动,他伸出手,轻轻按压那块青砖。随着他的动作,青砖缓缓下沉,紧接着,一阵“嗡嗡”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李林甫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四周,只见月堂的地面开始缓缓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破土而出。

“这是……”李林甫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玉佩,那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他在危机时刻的护身符。

片刻之后,地面的震动停止了。李林甫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只见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三尺的洞口,洞口周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李林甫皱了皱眉头,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然后慢慢地向洞口靠近。

当他看清洞口内的景象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洞口内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各种毒虫,有蝎子、蜈蚣、毒蛇……它们相互缠绕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这些毒虫,都是他为了防备敌人而特意豢养的,平日里被关在地下的密室中,由专人喂养。没想到,今天它们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是谁?到底是谁动了机关?”李林甫愤怒地咆哮道。他知道,这些毒虫的出现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疑的人物,但却一时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就在李林甫陷入沉思的时候,一只蝎子突然从洞口爬了出来,向着他快速爬去。李林甫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剑,准备将蝎子斩杀。然而,就在他挥剑的瞬间,那只蝎子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向着月堂的门口爬去。

李林甫心中一惊,他意识到,这些毒虫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追了上去。当他追到月堂门口时,只见那只蝎子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而月堂外的庭院里,却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不好,有刺客!”

“保护大人!”

侍卫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李林甫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连忙冲出门去,只见庭院中一片混乱,侍卫们正在与一群黑衣人展开激烈的搏斗。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敏捷,刀法凌厉,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李林甫站在台阶上,冷眼旁观着这场战斗。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只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索着,试图找出这场袭击的幕后主使。

突然,一道寒光从李林甫的眼前闪过。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只见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地插入了他身后的门框上。李林甫转过头,只见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李林甫怒声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地摘下了脸上的面罩。当李林甫看清黑衣人的面容时,不禁惊呆了。

“韦……韦坚?你不是已经……”李林甫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和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袭击他的人,竟然是他以为已经被他陷害致死的韦坚。

“李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韦坚怒吼道,然后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向着李林甫冲了过来。李林甫连忙举起佩剑抵挡,两人瞬间战在了一起。

韦坚的剑法凌厉凶狠,每一招都直逼李林甫的要害。李林甫虽然武艺也不弱,但此时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一时间竟然有些招架不住。在韦坚的猛烈攻击下,他步步后退,身上也多处受伤。

“大人,我们来救您了!”就在李林甫陷入绝境的时候,一群侍卫终于赶到了。他们见状,纷纷冲上前去,将韦坚团团围住。韦坚虽然武艺高强,但终究寡不敌众,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后,他还是被侍卫们制服了。

“把他给我押下去!”李林甫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道。侍卫们领命,将韦坚押进了月堂。

李林甫走进月堂,看着被押跪在地上的韦坚,心中的恐惧和愤怒瞬间转化为了得意和嘲讽。

“韦坚,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李林甫冷笑着说道。

“李贼,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你的恶行迟早会遭到报应的!”韦坚怒目圆睁,大声骂道。

“报应?哼,在这个世上,只有权力才是真理。只要我掌握着权力,就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我!”李林甫狂妄地说道。

说完,李林甫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韦坚带下去。他知道,韦坚的事情还没完,他必须尽快找出那些与韦坚勾结的人,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看着韦坚被带出去的背影,李林甫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疲惫。他知道,这场权力的游戏永远不会结束,只要他还坐在这个宰相的位置上,就会不断地有人想要挑战他,想要将他拉下马。而他,也只能不断地用阴谋和手段去维护自己的权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李林甫缓缓走到榻前,坐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榻上。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而,他的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出刚才的场景,韦坚那充满仇恨的眼神,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难道,我的报应真的要来了吗?”李林甫在心中暗自问道。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在这条权力的道路上,他已经走得太远,犯下了太多的罪孽,无论结局如何,他都只能继续走下去。

夜,依旧深沉。月堂内,李林甫独自一人坐在榻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寂,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而在他的头顶上方,三百颗夜明珠依旧散发着清冷的光,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见证着权力的残酷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