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血饲养

热气腾腾的瘦肉粥端上桌后,姜洄因腼腆轻笑:“表兄你尝尝。”

池晔的眼神紧盯着她双手,关切道:“洄因,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无妨,只是不慎切到了手指。”

池晔冷不丁嗔怪她,姜洄因只是笑笑,把碗往他面前又推了推,食物散发出来的淡淡烟雾拂过鼻尖,分明是色香味俱全,可她偏偏自谦称自己厨艺糟糕。

池晔心口一暖,拉着她的手瞧了又瞧,姜洄因感到别扭,皮笑肉不笑的把手抽回。

好在他也没有深想。

汤匙中的粥吹凉之后送入口中,池晔品尝过后却微微皱起眉,姜洄因忙问:“表兄,是这吃食不合你胃口吗?”

毕竟是她亲自下厨,池晔不忍伤了她的心,又舀了一勺粥喝下。

她一把夺过池晔手中的碗和勺子,放到桌上:“若是难以入口,表兄也不必勉强自己了。”

“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池晔顿了顿语气,“只是略有一些腥味,大抵是食材的问题吧。”纵使直言,他也还在尽可能为姜洄因的手艺找补。

腥味啊,很正常,血肉怎么可能会没有腥味呢?

姜洄因抿着唇瓣,一番纠结后:“既然难吃,那还是倒掉吧。”

她作势要端着粥碗和托盘离开,被池晔一把拉住,他安慰道:“没事的,味道还可以,既然是洄因亲手做的,什么样我都能吃下去。”

她等的,就是他这套说辞。

姜洄因给过他机会的,他非要推辞,那也怪不得她了。

少女倚靠着桌面,眉目含笑地盯着他,少有的岁月静好。

用过早膳后,姜洄因在庭院中休憩,暖融春光倾洒了满身,日头正好,她整个人的气色都恢复了大半,酣春光景中,比那微微吐蕊的粉桃更俏。

“也不知,往后该叫阿姐还是表嫂了?”

远处而来的揶揄调侃入耳,姜洄因淡淡回应:“阿酩为何这样问?”

七皇子姜酩的母妃池贤妃与宸妃同为池家女眷,宸妃为嫡,池贤妃为庶,尽管嫡庶有别,姊妹二人关系也甚是亲密,姜酩与她也算往来密切。

姜酩会出现在池府,也不奇怪,但今日他没去与池晔交谈,反而先找上了她,就很耐人寻味了。

“阿酩怎么知道我在杏月小筑?”

姜酩笑起来的时候露出虎牙,乍一看还真是阳光明媚的少年人,他灌了两口茶后才道来:“当然是表兄告诉我的,姨母新丧,这两日没见到阿姐,我担心阿姐心里想不开,还好有表兄陪着阿姐。”

陪,就是把人圈禁在狭小的院落中,如花瓶一样供人赏玩取乐吗?

“阿姐,你嫁给表兄的话,那我们就是亲上加亲了。”姜酩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姜洄因眼底的冷淡。

他们才是一家人啊,她姜洄因是过继到宸妃名下的前太子之女,始终是一根刺。

宗室、池氏,都是她的埋骨之地。

姜洄因:“表兄有告诉你,他何时请旨赐婚吗?”

池晔一直瞒着她,她总是不安,怕就怕他恣意妄为,连推拒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本就不得宠,没有抗旨的资格。

姜酩托腮,稍作思索:“得等一阵子吧,姨母虽死得不体面,但还是不能不顾礼制,阿姐你放心,你迟早会嫁入池家的。”

幸好,她绞杀了宸妃,还能借此拖延。

姜酩暗自打量着她,头上、手上都是伤。

他拧眉叹息:“表兄也真是的,都没照料好阿姐。”

“……不怪他。”姜洄因找了个理由支开他,“阿酩,我有些疲乏,你先去与表兄叙旧吧。”

“好,阿姐我先去了。”姜酩与她告辞。

人走远之后,婠玉惑然开口:“七殿下与大公子交好,怎么今日先来看望殿下了?”

姜洄因冷嗤一声:“他是来看,我有没有被他那表兄驯服的。”看她落得了什么凄惨形状。

婠玉感到一阵恶寒:“殿下……我们被绑……”

她并没有说得太清,可姜洄因了然,盯着姜酩喝过茶的杯子,而后将其掷落在地,碎成尖锐的残片。

整个池氏,合则为一家,分则为刀俎,恨不得把她割得血肉淋漓才好。

姜洄因讽笑:“当然是,里应外合。”

一个未分府的皇子,表面上最纯良无害的皇子,也是十成十的恶毒、自私。

婠玉气愤,被困在这里,整日受监视,连说话都畏畏缩缩的,“殿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公主府?”

“回去?我还想多留几日。”姜洄因安然垂眸。

“殿下,若是大公子知道你投毒,只怕是要变本加厉地害你。”

毒?哪里有毒?

姜洄因摇头:“婠玉,我们的衣食全都出自池府,身无他物,哪里有机会给他投毒呢?我以血饲养,这世上还能找到一个比我待他更真诚的人吗?”

婠玉缄口不言,自失足落水后,殿下性情变化不小,行事也更让人捉摸不透。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池晔对姜洄因残忍,姜洄因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自保。

一时的温柔相待,怎能够掩饰恶劣的本性?

连着几日,姜洄因的示好让池晔受宠若惊,以为二人之间的隔阂就此消除。

“要不是姨母出了事,我们都该筹办婚事了。”提及宸妃,他又难掩失落。

姜洄因脸色不大好,装得痛心疾首:“表兄,母妃已逝,还是少提为好。”

倏地,一名家丁火急火燎赶到,见二人共处一处,犹犹豫豫地望了望他们。

池晔沉声:“说吧。”

家丁从实相告:“大公子,誉王府来人,指名要接长虞公主去誉王府。”

姜洄因错愕开口:“前两日阿酩知晓我在池府,怎么今日叔父又来池府讨人了?”

池晔青黑着脸,摆手挥退:“下去吧。”

家丁退下之后,姜洄因跟在他身侧,显得忧心忡忡:“外界流传,叔父他一向冷漠疏离,今日来找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事?”

池府惹不起姜无相,纵他有心袒护,也不能直接拒绝。

而姜洄因小住池府的消息,又是谁传出去的?

池晔想牵她前去,被她避开。

他好声好气劝道:“他毕竟是你叔父,应当不会苛待你。”

话音甫落,就见姜洄因迈步踏出杏月小筑,苦着脸回看:“表兄,怎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