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浅薄且自大之人，往往最易掌控，所以李砚几乎鼓励着，将洪桂子的欺骗推向了高潮：
“所以，我便是需要你们作为引荐，前往京州城博士院之中？”
“非也非也，虽说是洪家族叔，但毕竟血脉相隔太远，最多只能为真人试上一试。”
他赔笑着叹息，带着歉意，带着留白，然后尽全力恳切地说道，
“可前往王庭京州城，跨越雍州，陇州，直达京州城，却需要跨越两道天断长城。”
“王庭十三州，彼此以天断城墙割开，唯有开墙一缝方可跨州而行，而拥有开墙资格者……有两种。”
“其一，金册之上有其名号，同阶前列，并且有着斩杀鬼祟的实力，可让一州布政司为其开墙。”
“其二，便是有着官家身份，得了王庭承认有着开墙的路引，便可自由穿梭两界之地，而我山客，便是有着跨州前去京州城的资格！”
直到这时，洪家爷孙才透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山客的身份他们已经注定失去，而再行开一个山客堂口，他们的把式必然不够。
而李砚的出现却足以填平这个遗憾，那一身火法明显不俗，他若是能加入他们前去布政司，考核于洪家而言便不再是难题。
而且李砚也确有所需，离开雍州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之一，而就算李砚道行不俗有着入郦城金册的实力，那也需要时间打出相应的名声。
而团团……很明显是等不了那么久的了，他要想前往京州城就必须得到官家的身份，山客几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这些……给李砚一些时间他也能摸索清楚，所以洪桂子的目的就是模糊他的选择，让他们洪家成为摆在李砚前的唯一选项！
“山客以团队走镖，多是排外，正式通过也要经历一次真正的押镖，可说来惭愧，我爷孙两刚刚失去了两名同伴，”
“正是最缺人的时候，真人的实力我们都是认可的，若是不嫌弃……就入了我们的山客团，得到路引后以押镖之名前往京州城，也是方便。”
“……”
说实话，哪怕没有小桂子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术，这本来也是件很不错的交易，
如他所说，借朝廷的名讳前往京州城，是李砚现如今唯一的方法，甚至眼前的洪家爷孙也是他很好的选择。
因为他的周围强者不能太多，也许神道一事是十二楼层次的隐秘，但难保被同伴看出一二端倪出来，更何况是山客这样见多识广之人。
至于洪家爷孙可能存在了什么其他心思……反倒是这一点李砚不怎么担心，洪家两人或许还藏着些手段，
但在他眼中，两人肩上的命火也只比普通人旺上一些罢了，也许手段有些特殊，可并不能遮掩他们连门槛也未能踏入的事实。
至于欺骗和蛊惑，那是李砚的老本行，就算不谈演技和微表情，他们被日志捕捉的情绪，也足以分辨出他们所想的方向。
所以李砚正要答应下来，可团团却是突兀出声，只见她那只异化的手臂重重按在地上，如金铁般的手臂在地上生生按出了一方小坑！
“嘭——！”
“等一下！”
“……女侠，有有有有什么……事情吗？”
那一爪，让洪桂子险些破功，他突然想起自己家传的手段多是隐匿和赶路，正面厮杀的能力在现阶段几乎是零。
为什么老子擅长的偏偏是一张嘴皮子……
“你方才说过我的这只手臂已经化僵……那我问你，这只手臂能发挥出什么层次的实力？”
也许是呛入了许多砂砾灰尘，团团此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干涩，她的身子藏在宽大的褐色袍子之下，泛着深黑色的手臂在地上拖行。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洪桂子脸色几番变化，身子早已跌坐在地上，一张嘴皮子突然半个字也吐露不出。
“……第一城郦城，约莫三四十步吧。”
说话的是老洪福，他眼神奇异地看着团团的那只手臂，判断着其上皮色的纹理，淡淡说道，
“并且哪怕不吃人，这只手臂的实力也将与日而增，只是可能在某个无法确定的时辰……撞开你师兄设下的封堵，侵入心脑，无力回天。”
“……”
“那如果，我吃人呢？”
她突然抬头，一对瞳儿渐渐模糊，仿佛有什么魔性之物从中生长！看得洪桂子脸色越发惨白难捱。
“手臂内积攒下的尸毒会在顷刻爆发，要么在一城之地突飞猛进，要么……沦落为僵，甚至是拔。”
“……”
“我……”
“够了——！”
突然，李砚怒声打断道，只见他掌中的一杆赤枪凭空而生，朝着两人的身侧重重投掷而去！
枪上沁火，本就开了刃的的长枪顿时附上了熔蚀的性质，他二人只觉得脸颊一烫，那赤枪便擦着他们的身侧撞入山石中！
竟将背后那一座两人大小的山石，生生烧熔出一方碗口大的洞窟！窟中有道道熔流淌出，落在黄土地上发出嗞嗞的响声。
“下不为例。”
团团低下头，将那一对瞳仁藏回了斗篷之中，李砚按了按她的脑袋，随后却是走到洪福面前，手中又是一枪直指他的眉心，冰冷说道：
“你……什么意思？”
他怀疑自己看走眼了，这老头同样是鬼祟之一，可当枪尖刺破他褶皱的皮肤时，一缕黯红的鲜血滴落枪尖，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被蒸发干净。
依旧只是个凡人，世间千千万万的，最平凡之人的身体。
“……”
“只是有些悲哀，有些……羡慕。”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什么都叹了出来，什么都叹不出来，只是轻声道，
“什么诅咒不诅咒的，要是我当时有这个手臂，这孩子的父母……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或许极端些，起码救下一个，让我吃了我儿子的尸体，小桂子……起码也能有个妈啊。”
“为什么不是我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我没有保护家人的能力，又为什么……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