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县衙。
日当正午，凌轩提着一个双层食盒，在衙门口的石狮子旁来回踱步。
他时不时的朝里面张望一下，此时已经到了午休的时候，除了三三两两的官吏外，没有任何等待办事的人了。
里面互相交谈的官吏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凌轩，而凌轩要找的也不是他们。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从衙门内走出。
那人身着黑色官服，面容清癯，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
若非亲眼所见，凌轩绝难将此人与那日在玉笙鸣凤左拥右抱的赵大人联系在一起。
“赵大人！”凌轩远远地招手，轻声呼唤，确保不惊动其他人。
赵大人闻声回头，左右环顾确认无人注意，这才缓步走来：“哦？是你，我记得你的文书已经批下来了，还有何事？”
凌轩微微躬身：“多亏大人高抬贵手，在下特来道谢。”
赵大人捋了捋胡须，义正言辞道：“本官秉公执法，何来高抬贵手之说？”
凌轩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但他并未点破，而是将手中的食盒举起，满脸堆笑道：“大人说得极是，不过在下仍感念大人的恩情，特意准备了这份薄礼，聊表心意。”
赵大人瞥了一眼，随即满眼不屑道：“大虞的官员皆是清正廉洁之徒，从不收受任何贿赂，你还是将这食盒拿回去吧。”
凌轩心中暗笑，这推脱之词实在有些过于虚伪。
对方分明是见事情既已告一段落，不愿再与自己扯上瓜葛。
然而，凌轩此行并非单纯为了送礼，而是另有目的。
两人又拉扯了一番后，赵大人终于松了口：“话先说在前面，钱，我不收。”
“大人误会了，这食盒中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并无值钱之物。”
“当真？”
凌轩再次靠近一步：“让大人见笑了，小人只是想着大人公务繁忙，难得有机会品尝一口热乎饭菜，这才斗胆送来。”
赵大人狐疑的看了眼凌轩，也不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试探道：“好吧，这里不是用膳的地方，随我来吧。”
两人步入县衙，拐了个弯，来到一处僻静的耳房内。
这里布置简单，仅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显然是用来招待访客或闲谈之处。
赵大人反手锁上门，转身问道：“你今日前来，究竟有何事？”
眼见赵大人开门见山，凌轩也索性将手中食盒置于桌上，开口道：“赵大人，不知那官银失窃案如今进展如何？此事是否牵连到其他人？”
“此事与你何干？”赵大人闻言不悦，眼神陡然锐利，“我劝告你莫要过多打听，否则引火烧身。”
“大人放心，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受牵连，”凌轩不慌不忙地揭开食盒，“大人如若不愿说起，那请恕小人冒犯，咱先用菜吧，这道‘银虾献瑞’，是特意为大人准备的，以表敬意。”
赵大人冷哼一声，走上前来，望向食盒。
只见食盒中，红色的大虾整齐地摆放在银砖上面。
这些银砖可是凌轩大清晨特意去钱庄熔铸而成的，为此还被讹了不少火耗费。
他知道赵大人贪图享受却又爱面子，便精心设计了这些菜肴。
“俗，太俗了。”赵大人嘴上虽然这般说道，眼睛却是挪不开半分。
随即他凑到凌轩身边：“既然你诚心相问，那我也给你透点风声，此案只在县衙内部流转，外人无从知晓，言尽于此，多余的，你就别再打听了，免得惹祸上身。”
凌轩心下了然。
作为破获这起大案的主要功臣，赵大人的官路即将飞黄腾达。
无论他以前是一个记账的小吏，还是维护秩序的小差，此刻都将升任更高的官位。
不知其中他又与多少人有所交易，但既然他会去玉笙鸣凤寻欢作乐，想来是得到了不少好处，但这些便与凌轩无关了。
无需再过问此事，凌轩便端走食盒的第一层，露出第二层。
“这道‘鲤鱼空游金池水’，也是特意为大人准备的，不知大人可否满意？”凌轩退至一边，伸手示意。
赵大人看向食盒，只见一条整鱼卧于铺满碎金子的盘中，真是空游无所依。
见到此菜，赵大人又抬手捋了捋胡须，面上看起来眉头紧皱，嘴上说得却是：“嗯，这道菜比刚才的更有新意。”
凌轩心中一喜，趁机问道：“赵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手续已经备齐，近日就要择个好地方开张营业了，不知京城开食铺有何讲究？”
“讲究？讲究那可太多了，”赵大人漫不经心道，“老饕们各有所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自己慢慢摸索去罢。”
“诶，这是自然，”凌轩点头应承道：“不过还有另外的事，如果有什么青皮上门滋事，该如何应对？”
赵大人会错了意，凌轩连忙纠正道。
怎么拿下老饕赵大人又不做菜，懂个什么，自己自然是询问的，如果有人找上门来闹事，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哦，你说这个啊，”赵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轩一眼，“若真有此事，你直接来找我便是，不过丑话说在前面，那是另外的价钱。”
凌轩闻言不悦，嘴上却是连忙道谢：“原来如此，感激不尽，多谢大人。”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凌轩也没有其他疑问了，便欲告辞离开。
就在他伸手推门时，赵大人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右相的小公子近日在城中寻人，说是要找一个伤他的狂徒，你选址的时候多打听一下邻居的情况，莫要卷入是非。”
凌轩闻言，脚下一个踉跄。
赵大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凌轩强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在下一定小心。”
走出县衙后，凌轩长叹了一口气。
右相之子的怒火可不是轻易能平息的，自己的处境怎的比预想中更加危险。
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否则迟早会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