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历史的无力感

当第一批支援部队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战壕时，一名汉斯士兵的刺刀不小心勾住了腐烂的麻布。

他咒骂着扯断布条，却没注意到脚边的泥土已经被炮火翻新过一遍。

那是王道做的一次极限试射留下的痕迹。

他们高卢重炮营装配的TR型155毫米速射榴弹炮，发射重约 41千克的弹药，最大射程约 6000米，最大射速 15发每分钟。

但是因为战场被埃纳河隔开，对于射程的需求变得更大。

因此，在历史上，士兵们不得已强装更多发射药，这又造成炮管磨损严重，原本用攻城炮改进而来的炮架也经不起折腾。

王道此刻就是为这门炮的射程而担忧，他测试过了，极限射程刚好满足左翼阵地的全面覆盖，但是再往深处那些山脊高地的阵地就触不可及了。

这批支援部队也是倒了血霉，如今已经被王道所指挥的重炮牢牢锁定，成为他实验的试金石。

刺刀割裂麻布的声响混着战壕里的腐臭，那么汉斯士兵的指甲缝里还嵌进了不少污泥。

当他抬脚碾过一处沙袋堆叠的小山包后，突然感觉鞋底触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硬物。

那是枚未爆的弹片，边缘还带着 TR型榴弹炮特有的膛线刮痕。

但他来不及细想，头顶突然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尖啸，那是比死神低语更可怕的声响。

“炮击！”

中士的警告被爆炸的气浪撕成碎片。

第一发炮弹精准砸中战壕中部，炮弹在人群中犁出猩红的沟壑。

说话的中士被炮弹的气浪无情掀飞，后背撞上潮湿的土墙，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肢体。

“往回跑！退回河岸！”

不知谁在歇斯底里地吼叫。

混乱中，支援部队的士兵们撞翻了临时搭建的弹药箱，手榴弹滚进战壕的积水洼中溅起血花。

有人被铁丝网勾住背包，绝望的哭喊声中被后续的人流活活挤死；有人摔倒在王道先前试射留下的弹坑，脚踝在温热的焦土里扭折。

本来就因为支援的仓促导致他们的编制混乱不堪，如今又遭到了恐怖的炮击。

实在是兵无战心，无力再战。

他们疯狂地互相争抢向后撤退的战壕通道，钢盔在碰撞中滚落，露出满是冷汗的额头。

就在他们冒着弹雨逃出战壕后，在他们后方却突然腾起枪口焰的红光。

早已占据左翼阵地的54团已经架设好了机枪对着他们，枪管在灰蒙的天光下暗淡与红光冲天的枪口形成鲜明对比。

射出的子弹如密集的火蛇般横扫而来。

前排士兵的后背瞬间绽开血花，有人被冲击力掀翻在浅滩的泥水里，气泡翻涌着吞没了绝望的呼救。

像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左翼阵地的各个角落，即使有些部队没有遭到王道的炮火洗礼，但是也被54团的战士们死死地按在战壕的边缘，根本无法深入。

随着约尔的128团完成登陆，谢曼-德-达姆山脊攻坚的第一阶段也快要临近结束。

由于左翼的丢失，右翼又缺乏工事的掩护，因此汉斯第5师被迫放弃了埃纳河的滩头阵地，剩余部队退守到山脊高地。

对王道来说有个好消息就是，滩头和山脊之间的距离还算远，这样一来他也有了足够的缓冲地带可以整编部队。

双方阵地之间是一大片凹凸的野地，其中还有一些散落的农户建筑。

可就在王道把他们击溃第5师已经完成渡河的捷报上报后，却得知了一个意料之内却无法让他接受的消息。

高卢其他部队还是如同历史进程一样拉胯，没有突破敌人的防线。

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一只跨河孤军。

王道捏着军部回电的手指关节发白。

TR型榴弹炮正在拆解炮架，他为了强渡埃纳河，今天这一战已经造成了三门火炮的磨损，炮组成员们蹲在泥水里，抬头望着将要下雨的天空若有所思。

他突然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尽管他想要像过去一样带着其他部队突破防线，但是埃纳河的防线宛如一道铁闸，将他们死死地卡在滩头。

借着炮火预警的极限距离查看，汉斯第5师残部在山脊高地重新构筑了火力网，战壕如同蛛网般密布，仿佛在嘲笑他的这支孤军的渺小与无助。

他还是有点异想天开了，历史上僵持了多年的埃纳河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的局部突破就崩溃呢？

“给我援军，我一定能打穿防线。”

王道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不甘心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扩大的战果慢慢缩小，如今敌人的部队龟缩于山脊一线，他们的兵力仍然优于自己，最要命的是他们四周皆为敌军。

可等回复的电报来到他的手中的时候，上面赫然写着的“固守待援”的字眼让他的眼皮不由地颤抖。

这是被上级抓到邀功的机会想让自己当炮灰啊！

如今他们的突破的确在汉斯内部造成了不小的恐慌，高卢方面自然也看到了希望。

双方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在谢曼-德-达姆山脊这个地方展开异常血腥的拉锯战，甚至可能会演变成堑壕战。

而他的部队将成为这场畸形的堑壕战第一个殉道者。

“维克托，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普尔谢鲁的双眸冰冷，他同样忧心忡忡。

因为他刚刚得到了来自总司令部的调令，自己的姑父霞飞要把他从前线调走。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王道将失去最强有力的攻坚力量。

128团缴获的汉斯炮早就因为没有弹药而哑火，光靠54团那小的可怜的58毫米小水管迫击炮怎么可能拿下山脊高地？

“你有什么麻烦？普尔谢鲁，和你合作我很高兴，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过一阵子这里就不太平了........”

王道的眼神复杂，对于普尔谢鲁这位合作伙伴，他没有丝毫意见。

虽然有个很有名气的总司令姑父，但是本人却没有任何高架子。

但是一想到昔日的好友因为关系就能理所当然地离开前线，或许还能在后方得到嘉赏，而自己，却要成为一具将死的枯骨，接受无名的册封。

而就在王道的内心坚实的防线即将崩溃之际，普尔谢鲁突然开口。

“我要给姑父汇报咱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