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约定

额头抵在寒凉刺骨的玉砖之上，尹霜压抑泪水，下唇被咬破渗出血迹，她又问：

“你五年前收师姐为徒，也是为了你的仙道？”

“是。”

“混账……”

重清垂眸，“你说什么？”

尹霜咬牙切齿，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她抬起头仰视他，面带怒色：“重清，你就是个混账，是个图利而奔的小人，你该死——”

重清蹙眉压掌，灵火飘落她身上，灼灼燃烧，“你若识趣，闭上嘴，本尊让你死得轻松些。”

尹霜咬牙嗤笑，火焰灼烧她的身体，她疼得发颤，可她眼神依然执拗，“不喜欢听这些？我偏要说，你为了自己的利益，蓄意谋杀，残害无辜的人，重清，你迟早会遭报应——”

“彭——”

尹霜飞身撞在螭龙玉柱上，凸起的浮雕撞断了她的肋骨，她落在地上，身下流出的血被灵火灼烧，化为漂浮在空中的璀璨灵珠，她想开口，可喉间的血源源不断溢出，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逐渐涣散。

“嗒——”

“嗒——”

他慢慢走过来，云纹锦靴踏在玉砖上，清脆的响音一声声传入耳中，如同催命的刀片，逼近、收割。

尹霜眼前一片模糊，她望着越过窗棂的月光，颤抖着伸出手，艰难地去接住它，那银白的月光在她眼中愈来愈像那日宿雪峰漫天飞扬的大雪。

师姐，你会不会怪我？

如果我早就明白了这一切，就好了。

可我太傻了。

没能救你，也没能救我自己。

对不起，师姐……

……我失约了。

……

夜色无垠，扶摇山亮起一束虹光，自山巅向外散发，犹如数条彩绸于夜幕天穹铺延飘飞。

光华中心，重清紧闭双眼，周身灵气不稳定地波动着。

心魔劫。

他突然睁开眼喷出一口血，灵力如浪推向群山，林海起伏。

不行……

重清喘了口气，压制下翻滚的气血，合上眼继续冲击屏障。

一片虚无中，他用尽灵力去轰击无形的壁垒。

“咔嚓——”

一声脆响传入耳中，重清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像是被抛飞一般，脑袋晕眩。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甜美清脆的女声响在耳畔，重清猛然睁开眼，鲜活的白衣少女坐在他身边，她蹙眉抿唇，疑惑问：“师兄，你怎么了？”

“清阙……”他喃喃道。

“是我啊，是我啊。”清阙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细腻柔软的触感传递到他身上，他发怔地看着她。

她望着他，突然撇过头扬起唇角轻轻地笑，“师兄，这个地方真好看。”

重清扭头，山崖之下，山川河流，如诗如画，徐徐的风撩起她鬓边的发丝，她耳上别着的木槿如在风中起舞。

她拍拍衣裳站起来，向他伸出一只手，“说好了，我要是突破了就可以一起去秘境试炼的，你可不能丢下我。”

重清道：“试练危险，不如待在山中安全。”

“那怎么行！”清阙抱胸背过身，不服气道：“我以后可是要当女仙的，怎么能屈居山中！”

重清笑了笑，“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修炼，不要总想着出山。”

“哼，”清阙扫了他一眼，勉强道：“暂时听你的。”

“好。”重清无奈地笑了笑，他也站起身，“风大了，回去吧，莫吹坏了身子。”

“不要，我喜欢风。”

她转过身，迎着风张开双臂，风卷起她的衣袖衣袂，好似要乘云而去一般。

重清愣怔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口一阵阵刺痛。

她回过身，“它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们都无拘无束。”

重清压下心口莫名的苦涩，他开口道：“你喜欢风，可以在檐下挂上风铃，它就是你与风之间的约定。”

她的眼睛微微发亮，“风铃，就是之前灵通寺那群和尚挂的铃铛？”

重清点头，“那群佛修认为，风铃的声音被认为可以净化心灵，还可以帮助人们祈求平安和福运。”

“哇，还可以带来好运！”

“不是这么理解的……”

“福运就是好运，我就是这么理解的。”她轻笑一声道。

重清无奈地笑了笑，“好，是好运，当它响起时，便会带来好运。”

……

“你怎么跟来了？！”

“师兄，来都来了，就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清阙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

重清开口刚想说“不行”，同行的修士们起哄道：“师妹可难得出山一次，也算是让她长长阅历了。”

“是啊是啊，师妹这么可爱，大家都会护着她点。”

“小姑娘长大了，总要见识见识外界的风光嘛。”

……

重清责备的目光看向她，她垂下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兄，就这一次……”

“你就在队伍中央，不要乱跑。”他皱眉叮嘱道。

“好的好的，师兄，保证执行！”

……

一行人遇到了玄巫灵族的遗迹。

重清露出一抹笑，“待殿前阵法解开，大家就可以接受传承了。”

“是啊，这珍稀的传承真是难得一见啊，就是，”男修声音顿了顿，“这人是不是多了些。”

重清面上笑容一僵，他突然捂着腹部踉跄跪倒，眼前发昏，耳边响起清阙惊慌的声音。

“师兄……师兄……”

“给我好好解阵！”男修一把抓住她，把她推进阵法。

重清喘着气，周围已经倒了一地人，只有他还勉强留有神志。

“卑鄙小人……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你……”

他笑了笑：“就是要让你信我啊，扶摇山大弟子，这一群人里就你有实力能走到秘境中心，不利用你利用谁呢？”

“哦，对了，还多谢你引来了一个阵法天才，没有她，怎么过那七杀阵还真是个问题，恐怕还要付出不少代价才能进去。”

“杀……了……”

“杀了我？”他嘲讽地笑了，一步一步迈上前来，他垂头讥笑看着他，“你最好看清自己的处境，如今，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是你，”他把剑抵在他脖子上，“要向我求饶。”

剑刃锋利，割开皮肤，带起一串刺痛。

重清死死望着他，手指握紧，指尖发白。

“阵法我打开了。”一道女声突然传来，清阙捂住受伤的左臂走过来，“放了我师兄。”

“不要……来……”重清拼尽全力，可声如细雨。

男修好整以暇看着她逐渐走近，“你没机会逃了。”他道。

清阙笑了笑，“我没打算逃。”

被阵法割伤的手臂往下淌着血，清阙望向重清身后尘封的殿门，“门开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伸手握住剑刃，另一只手猛然推向重清。

重清瞳孔收缩，视线中，她的手不断流血，男修恼怒抽出剑，刺进她的胸口，长剑穿透她的身体，带起一串血花，时间好似静止了，只剩她沾血的脸颊在他眼前放大，牵引着心口一呼一吸地疼。

她静静望着他，双唇开合：

“师兄……”

“清阙只能帮你到这了……”

……

大门轰然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