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纲举目案 克竞双安

裁判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记录员伊藤裕介轻轻叩响了门扉。

“石田老师，打扰了。“

他推开门，恭敬地欠身行礼，“天元战预选C组，柏寒院生对阵涩泽初段的对局，涩泽初段已中盘认输，请您确认。“

正在闭目养神的石田芳夫九段缓缓睁开双眼。

作为名誉本因坊，尽管经历过无数重大对局，他依然保持着严谨的态度对待每一次胜负确认。

“明白了。“他整了整西装领口，起身随记录员走向对局室。

对局室内，柏寒与涩泽真知子相对而坐，静默的两个人仿佛在回味着刚刚结束的棋局。

石田芳夫在棋盘前正襟危坐。

目光扫过棋局，手数不多，中腹白棋构筑的铜墙铁壁将十余枚黑子团团围住，已然无路可逃，黑棋确实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他不禁多看了少年一眼——距离上次在本因坊战相遇不过半年光景，少年的身形明显拔高了不少。

虽然对手只是低段的女棋手，但能这么干净利落的取胜，显然棋力突飞猛进。

“涩泽初段，您确认要认输吗？“石田芳夫语气平和地问道。

涩泽抬起头，疲惫的眼神中透着平静：“是的，我认输。“

石田芳夫微微颔首，接过记录员递来的棋谱，用红笔在顶部郑重写下：

第142手黑方认输，柏寒（初段）胜涩泽（初段）负天元战预选C组第一轮

随后补充记录：柏寒剩余1小时7分钟；涩泽真知子读秒中（剩余0次）。

“请签字吧。“他将棋谱推向两位对局者。

脑海中的星艺发出颤动的喜悦，少年的手指随之微抖。

接过棋谱，柏寒在“胜“字旁签下名字，涩泽真知子则沉默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笔迹依旧端庄秀丽。

按照日本棋院《对局规约》第十九条，涩泽初段作为败者率先整理棋局。

女棋士明显没有复盘的意愿，她的手指停在棋盘上方，慢慢把黑子一颗颗捡起来，逐一放回棋盒中。

柏寒遵照胜者静立的仪式感，保持着挺拔、稳定的坐姿。

这是新初段研修时被小林寿子五段着重要求的礼仪。

当最后一枚黑子放入棋罐的棋子中，柏寒才向前倾身。

他捡起白子的动作熟练而利落，随着少年的动作，棋盘逐渐空旷起来。

当最后一颗白子落入棋盒的清脆声响起，涩泽初段指尖在榧木盘边缘停顿了一瞬。

“谢谢指教。“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柏寒立刻直起背脊，以研修时反复练习的三十度鞠躬回应：“承蒙指教。“

石田芳夫九段的朱印在棋谱上落下，鲜红的印迹为这142手的对局画上句点。

柏寒右手轻撑膝盖起身，目光自然地投向对面的涩泽初段。作为年轻的后辈，他微微欠身，以目光询问是否该让年长者先行。

涩泽初段脸上的潮红已褪去，恢复了职业棋士的从容姿态。

她左手轻按榻榻米，右手向门口方向优雅平展，标准的手势请胜者先行离席。

柏寒不再谦让。他端正地向监察席行完最后一礼，迈步走出对局室。

走廊的电子钟显示15:22，距离柏寒正式获得进入职业棋士休息室的资格，还有整整五十天零九小时。

......

柏寒推开“棋士茶房“的玻璃门，暖意裹挟着味噌的香气扑面而来。

茶房内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职业棋手分散在各处用餐。

这家隐藏在地下一层的茶房，主要区域本是为职业棋士准备的，虽然不禁止院生光顾，但院生们大多不会选择来这里。

柏寒对这里很陌生，看着电子屏上缓缓滚动的“新年御节定食“字样，他很快点了一份咖喱饭和热麦茶。

茶房唯一的自然光源来自那条狭长的下沉式天井，磨砂玻璃透进的阳光为室内增添了几分暖意。

柏寒特意选了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选得好。“

金川正明的声音突然响起，柏寒闻声抬头。

事务局长端着咖啡站在桌前，藏青色西装上别着的金色棋院徽章格外耀眼。

少年条件反射地要起身，却被对方一个手势按回座位。

金川正明在柏寒对面落座时，咖啡表面的涟漪轻轻荡漾，倒映着他眼中欣慰的目光。

“方才遇见伊藤了。“他微微前倾，杯底与木质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闷响。

“恭喜。“他声音沉静，却让柏寒觉得比任何褒奖都更有分量，“七大棋战正式预选的胜利，值得铭记。“

“不过，只是首轮而已，后面的对手段位越来越高...“

话语在这里恰到好处地停顿，金川看到了少年的眼中的赞同与自信。

老棋士微微点头，看到柏寒面前还未动过的餐盘，他推了推眼镜。

“快吃吧，饿坏了吧？”

“金川老师，那我开动了。”

柏寒笑了笑，专心对付起面前的咖喱饭。

柏寒真的饿坏了。

五个小时的对局中，他只匆匆咽下两小块黑巧克力，饥饿感让他的胃感到不舒服。

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金川起身走向吧台，向穿着藏青色围裙的服务生要了瓶番茄酱。

“试试这个，“他将印有棋院logo的调味瓶轻轻放在桌上，“棋士茶房特制的番茄酱，很多职业棋手都喜欢这个味道。“

柏寒鼓着腮帮接过，酸甜的香气混着咖喱的辛香在空气中弥漫，少年满足地眯起眼睛，手中的勺子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金川正明抿着咖啡，看着少年吃的香甜，直到柏寒的节奏慢了下来，才把热麦茶轻轻推过去。

金川正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今天自己过来的？吃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和老师约好了在这里等，“柏寒放下勺子，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他的比赛应该快结束了。“

虽然已经参加过新初段的培训，但就像少年现在佩戴的银底红字临时段位章，柏寒现在还没资格进入职业棋士休息室。

金川了然地点头，这是棋院多年不变的规矩。

职业棋手的专属领域，像一道无形的门槛，激励着院生们不断向前。

“不急，不过是再等两个月的光景。”

金川看着窗外的银杏树，缓缓说道：“现在下好每一盘棋才是重要的。”

“金川老师，事务局的工作忙吗？“少年望着老棋士，注意到他鬓角的白发似乎又添了几缕。

金川温和地说道：“都是些与棋盘无关的杂事。“

看着少年小口喝着麦茶，又叮嘱道：“要学会照顾自己的胃，这也是职业棋士的必修课。”

柏寒笑着点头，视线却在门铃清脆的响声中移向门口。

藤泽一就迈着利落的步子踏入室内，金川闻声抬头，举起手中的咖啡杯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