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竹露烹茶

晨雾在山谷间流转,将青翠的竹林染成乳白色。林墨蹲在溪边,看着水中游弋的银鳞鱼,金针在指间转了个圈。距离药王谷之战已过去七日,南宫雪心口的寒毒仍需要每日用蛊纹疏导。

“哗啦——“

水面突然溅起水花,南宫雪提着裙角踩进溪流。她苍白的面颊被朝阳镀上淡金,发梢还沾着昨夜露水:“这鱼要煎到两面金黄才好吃。“说着挽起衣袖,露出腕间淡青的血管。

林墨别过脸去,金针精准刺中两条肥鱼:“你该在竹榻上歇着。“

“整日躺着,骨头都要生锈了。“南宫雪接过穿在竹枝上的鱼,指尖星辉一闪,鱼鳞簌簌而落。她忽然轻咦一声,从鱼腹中挑出粒珍珠大小的赤红圆珠:“火灵珠?这溪水通着地火脉?“

竹棚下的药炉突然发出轻响,林墨快步掀开盖子。深褐药汤里浮着九枚金针,针尾结着冰晶——这是用千年雪莲中和蛊毒的法子。南宫雪凑近嗅了嗅,蹙眉道:“还缺一味晨露。“

林墨望向竹叶尖将坠未坠的水珠,金针凌空飞起。针尖轻点露珠却不刺破,裹着晶莹水珠落回药罐。南宫雪看得入神,腕间星痕忽然发烫——每当她动用星宫秘术,这道三百年前南宫家与星宫定契的印记就会灼痛。

“你的星盘,“林墨突然开口,“需要沉星木才能修复吧?“

南宫雪搅动药汤的手顿了顿。沉星木是南宫家禁地独有,每百年才生一寸。她离家时带出的那截,早在三日前封印幽冥裂隙时烧成了灰。

竹风穿林而过,带着新叶的涩香。林墨从怀中取出半截焦黑木片,星辉在其上流转不定——竟是那日星盘炸裂时他暗中收起的残片。

“你!“南宫雪夺过木片,指尖抚过焦痕处新生的嫩芽,“枯木逢春...你何时学会的草木生机之术?“

“蛊纹吞噬寒毒时,意外参悟了木灵真意。“林墨掀开药罐,蒸汽模糊了眉眼,“就像你用星辰之力煎鱼。“

南宫雪气结,星辉在掌心凝成勺形,将药汤舀得叮当作响。林墨嘴角微翘,这七日来他渐渐摸清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性——看似清冷如月,实则最受不得激。

日头攀上竹梢时,两人对坐在青石案前。药膳粥在砂锅里咕嘟冒泡,南宫雪突然道:“你束发的木簪,是桃木?“

林墨抬手碰了碰发间旧簪。簪头雕着拙劣的云纹,是十岁那年师父所赠。南宫雪星眸微闪:“桃木镇邪,但你的蛊毒...“

话音未落,林墨发簪突然裂开细纹。一缕黑气逸出,被南宫雪腕间星痕吸入。两人俱是一怔——星痕竟能吸收蛊毒!

竹影忽然乱颤,林墨金针已没入土中。三丈外传来闷哼,黑衣少年从土里钻出,手中握着的正是方才逸散的黑气:“我家主人请二位前去做客。“

南宫雪星辉化作锁链,却穿透少年虚影。林墨瞳孔微缩——这少年没有影子!

“午时三刻,苍梧山巅。“少年身影渐淡,声音却愈发清晰,“记得带上青阳剑残片。“

药膳粥还在冒着热气,林墨的蛊纹却开始灼烧。南宫雪按住他手腕,星辉与蛊纹交织成网:“是幽冥幻身,追不得。“

竹叶沙沙作响,林墨忽然嗅到淡淡梅香。转头望去,南宫雪正在煮茶,滚水冲开青瓷罐中的墨梅——正是那日她从皇室带出的冰魄墨梅。

“尝尝。“她推过茶盏,盏底星图流转,“能暂缓蛊毒发作。“

林墨抿了一口,甘苦中带着凛冽梅香。蛊纹果然平静下来,连带着心口撕裂般的疼痛也减轻许多。南宫雪望着盏中沉浮的梅瓣,轻声道:“这墨梅,原是种在母后寝殿外的。“

林墨握盏的手紧了紧。茶汤映出南宫雪低垂的眉眼,这一刻她不再是星宫传人,只是个思念亡母的少女。竹影西斜时,她忽然说:“教我控蛊之术吧。“

“为何?“

“星宫秘术需以命数推算,你的蛊毒...“她指尖划过林墨心口蛊纹,“我看不透。“

暮色染红溪水时,林墨削了支竹笛。笛声呜咽穿过竹林,惊起几只白鹭。南宫雪倚着竹榻,星辉随着笛音起伏,腕间星痕竟不再灼痛。她忽然明白,这七日看似悠闲的时光,实则是林墨用蛊纹编织的疗伤结界。

月出东山时,溪边多了个竹篓。林墨掀开篓盖,里面躺着三尾冰晶般的银鱼——这是白日里南宫雪说想吃的寒潭鱼。篓底压着张字条,字迹凌厉如剑:“明日启程。“

南宫雪将字条凑近烛火,背面竟显出血色纹路——是玄天宗禁地的地图!她望向正在擦拭金针的林墨,忽然觉得这七日时光,就像暴风雨前的琉璃盏,清澈易碎。

子夜时分,林墨在竹林中舞剑。金针化作流光穿梭竹隙,斩落的不是竹叶,而是缠绕其间的幽冥之气。南宫雪推开竹窗,看见他背上未愈的伤口又渗出血迹——白日的幽冥幻身,到底还是伤到了他。

“接着!“她掷出冰魄墨梅茶盏。

林墨反手接住,温热的茶汤入喉,蛊纹泛起淡蓝光晕。南宫雪倚着窗棂,星辉勾勒出他舞剑的身影:“你这剑法,有三分像青阳真人。“

金针突然滞空,林墨望着竹影斑驳的地面:“师父教我第一招时,用的是一根竹枝。“

风起时,竹叶如雨。南宫雪忽然看见林墨眼角有水光,不知是露是泪。她转身取来白日削制的竹笛,笛声混着剑气,在月下铺开星河万里。

晨光再现时,竹榻上整齐叠着件星纹披风。林墨抚过领口暗绣的南宫家徽,发现内衬里缝着片沉星木。溪边石上留着一行水迹:“辰时三刻,山道相候。“

他望向炊烟升起的方向,南宫雪正在煎药。晨雾中她的身影朦胧如画,发间别着那支粗糙的竹簪——不知何时换下了原先的玉簪。

山道上,一匹青骢马踏露而来。南宫雪抛过缰绳:“从猎户家买的,用你的金针换了三十斤草药。“见林墨皱眉,又补了句,“金针上附了追踪蛊。“

林墨翻身上马,伸手欲拉她。南宫雪却退后半步,星辉凝成鞍鞯:“男女有别。“话音未落,马儿突然扬蹄,她踉跄跌入林墨怀中。发间竹簪落地,青丝如瀑散开。

蛊纹突然发烫,林墨猛拉缰绳。山道转角处,玄天宗弟子正在张贴告示。画像上的南宫雪戴着凤冠,标题赫然是——寻回长宁公主者,赏万金。

“你的守宫砂,“林墨突然开口,“其实是个封印吧?“

南宫雪扯回缰绳,星眸含霜:“知道的太多,容易短命。“却未否认。

马蹄声惊起山鸟,他们都没注意到,林间有双猩红的眼睛正盯着南宫雪腕间星痕。那眼睛的主人握着半块玉佩,正是药王谷孙老临终前握着的那块。

午时将至,苍梧山巅云雾缭绕。林墨忽然按住心口——蛊纹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灵力。南宫雪星辉铺路,在云海中照出一线天光。石阶尽头,黑衣少年正在煮茶,茶香竟是冰魄墨梅的味道。

“家主人候客多时了。“少年揭开茶釜,里面浮着片带血的龙鳞。

狂风乍起,云海翻涌如浪。林墨的金针与南宫雪的星辉同时亮起,却照不穿前方浓雾。雾中传来金石相击之声,每响一声,他心口蛊纹便深一分。南宫雪突然握住他的手,星痕与蛊纹相触的刹那,浓雾中现出座青铜古观。

观前老松下,有人正在抚琴。琴弦是七十二道地脉灵气,琴身赫然是青阳剑残骸!

“故人之徒,“抚琴人抬头微笑,眉眼与青阳真人有七分相似,“这份见面礼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