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梨花香已经从杨浦传遍整个上海滩,观赏者络绎不绝。
“今天我们去摘花回来做饼,谁要一起?”吴明慧从厨房找出两个篮筐提在手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
刘雪灵揉着眼接过,倒了杯温水喝,“怎么感觉今天人好少?”
平日周末时大家都会聚在屋里,或是讨论吃什么,或是研究最新的课题,叽叽喳喳一群人好不热闹。
而今天屋里只坐了四个人。
美珍正低头写着清单画草图,敖玉华就坐在一边看,随便回答,“你们起晚了,她们跑去采荷露和摘春笋了。”
刘雪灵愣住,皱眉看着手表,“你是说现在才八点,其他人就已经出门了?”
敖玉华点点头,“对呀,今早天没亮嘉琳就拉着青青走了,她们刚走,阿叶和夕颜就坐着车来了,急吼吼的拽起阿许,就往渔阳去,说是回来给我们炖排骨。”
吴明慧哑然和刘雪灵对视,了然后瞬间跑出了门。
敖玉华看着两人背影,耸肩。
反正病人只需要安静等待就好了。
只是可惜,敖玉华料想的不劳而获没有实现,因为张美珍带着她出门了。
她想据理力争,“我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
张美珍挑眉,“是吗?”
“当然,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再说我也一起出门了,等会安琴过来发现没有人在家怎么办?”
“我留了字条,安琴有钥匙,你要是啰嗦我真的让你休息一百天哦。”
“......”
敖玉华不争辩了,她觉得张美珍焉坏焉坏的。
“昨天下雨停了电,我们要去买木材回来搭雨棚,而且阿许不是叫我们买排骨吗?”张美珍锁上门,走到天台,把工具拿出来,朝她解释说。
敖玉华见状,上前去拿过锯子,反问,“我们要自己锯?”
“木行买回来的木板长度大小不一的话还是要锯的。”
“那你刚刚画的草图是什么?”
“以不变应万变。”
“好吧。”
最后敖玉华老老实实跟着张美珍出门了。
沿着街道一直往前,左拐两条街,穿过马路,继续往前右转就是菜市场,并不远。
敖玉华的脚伤其实并不严重,尤其是这几天中药和吴明慧的双重制约下,她都觉得自己能站起来一日千里了。
今天的太阳被云层笼住,余光却也足够照亮整条街。
被雨水冲刷过的空气,充满梨花和青草的芬香,那股细细的隐藏起来的血腥味被冲散。
路上的行人匆匆,卖报的小孩跑的急,差点迎面撞上买菜回去的妇人;不少店铺已经开张,少有的还在打扫,窗帘掀开露出琳琅满目的商品;马路上拉着黄包车的车夫看上去疲倦瘦弱,脸上却都带着笑。
或许是在想,今天接到客,说不准一日的饭钱就有着落。
张美珍从小孩那里买来份报纸放进菜筐里,拉着敖玉华快步走起来。
早晨的菜市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拥挤吵闹。菜贩的吆喝声和客人的还价声不绝于耳。油锅里还烙饼的大娘偏过头去咳嗽,一旁的大爷扇起扇子。
敖玉华紧紧跟在张美珍的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人走丢了。
常去的那家摊子今天却没来,两人都有些失望,于是随意找了个摊位买了几斤排骨和肉,出来时又在门口买来些青菜辣椒。
菜市场和木行离得并不远,走出来后绕过一条小巷,往里走上几十米就能到。
先把尺寸长度报给他,选好木头,又和木行老板讨价还价好一会,才以最低价拿下,敖玉华嘴甜,临了木行老板被她哄得开心,又送了一把钉子给她们。
两人相视,朝着木行老板甜甜一笑,又付好脚力费才姗姗回家。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眉开眼笑。
到家后,敖玉华就把食材拿回楼上,张美珍在等木行工人把木材搬来的空隙里把电箱附近的杂草清理了一遍。
满头汗水的时候人也到了。
雷青青刚好从楼上端了一盘水下来。
工人本想婉拒,走着一路却又实在渴了,于是带着憨厚的笑接过水去。
目送人离开,两人正经干起活来。
其实做一个能遮雨的木棚并不难,只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就要辛苦一些。
先在四个角挖出地洞,大小足够放下一根圆木。
“等会多余的泥,拿上去种菜。”敖玉华拿着铲子把泥土刨到一边,又抱起圆木过来,坑深一尺半,没一下就把木头立起来。
“可以,之前还剩下不少种子。”张美珍另一边也没闲着,把坏掉的竹席拿了下来,又从箱子里翻出麻线,给它再加固了一遍。
等敖玉华四根柱子都立好后,张美珍把最底下的细木翻了起来,抱起来站到两根柱子中间,敖玉华则用麻线将它们捆绑在一起。
“绑紧一点,等会再用钉子固定一遍。”张美珍扶住中间,看着敖玉华动作利落的说。
“行,你自己抱稳一点,等会松手砸到自己脚我一定笑话你。”绑好一边,她使劲拍了拍,下方有些不稳,又挪到右边来。
“你不要麻线划到手就行。”张美珍笑。
护栏很快绑好,张美珍在多余出来的板子里挑了两根出来,把它锯成好几段,用来固定下桩口。
她在下面钉板子,敖玉华在上面钉钉子,哐哐当当的声音在小小院子里回响。
完全稳固之后就是棚子上方,这时候就需要高一点的梯子。
她们一般用不到梯子,在天台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影子,敖玉华忽的想起李老头之前用梯子摘过李子,给张美珍比了个手势就乐呵的出去借梯子了。
等梯子的功夫,张美珍找来了空盆,把多余的泥巴全装了进去,又吭哧吭哧的提回天台。
梯子搬回来后,敖玉华气喘吁吁的站在下面帮她扶着。
“你站稳了,可别摔下来。”她又担忧的抬头看。
“你扶稳我就摔不下来。”把细木用胳膊夹住,掌握好位置后,小心的从口袋里拿出钉子,锤子敲击起钉子,震得敖玉华麻麻的。
“那我必不可能让你摔下来。”她双手紧紧抓住梯子的两边,没忍住还打了个哈欠。
不一会,小木棚的框架就安装好了。
两人站在木棚前面,满意的点头,“很不错,现在把竹席挂上去就可以了。”
“两边的空隙拿几块破布挡一下就行。”张美珍做势拿起地上的竹席,抓起一把钉子在手上,提起锤子又爬上梯子。
有了经验,敖玉华按住梯子后,几下跑上楼去,在杂物间找到良久不用有些发霉的布子,顺手把剪刀一起拿下了楼。
对着空口剪出大小差不多的宽度,等张美珍把上面稳固好后,再用钉子固定起来。
她在下面眼巴巴的看着,“我等会一定要吃两碗饭。”
“你吃三碗饭也不会有人拦。”不是张美珍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过去看。
全身沾满泥、身上挂着小篓筐的袁嘉琳呲着牙。雷青青也没好到哪去,头发丝上还有几块的泥巴、衣服无一幸免。
张美珍不解:“你们干什么来?”
敖玉华惊讶:“去谁家田里偷鱼来吗?”
这一路其实两人已经笑了好久了,终于不笑了呢,又被这两人惊讶的样子逗笑了。
“等会再给你们说,我俩先去洗澡了。”袁嘉琳和雷青青碰碰肩,笑得大白牙都反光出来了。
“那你们去吧,等会给你们熬姜汤。”敖玉华想起吴明慧的样子,兴奋的探头。
袁嘉琳:“......”
雷青青:“......”
两人呲着的大牙一下子收了回去
那你人还怪好的。
时间来到五个小时前。
袁嘉琳是被凉风吹醒的,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窗户没有关上,满脸幽怨的打着哈欠下床,从衣柜里随意翻出外套来穿上,迷离着眼推开门走到客厅。
一看时间凌晨五点。
坐在沙发上突然灵机一动,三步做两步的走到雷青青门前,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雷青青不耐烦的带着起床气的质问声很快响起,袁嘉琳附耳到门上去听,甚至诡异的听到她在用英文骂人。
门打开时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差一点就扑到雷青青怀里去。
“你大半夜不睡觉,是不是有病?”抛去其他难听一点的话,袁嘉琳随便捡了两句听。
“我刚刚有个绝妙的主意,昨天下了那么场大雨,我们今天去采荷露怎么样?”
回应她的是“砰”的关门声和一句“你真的有病”。
袁嘉琳挠挠鼻子,坐回沙发上,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她的门口。
没过几分钟,雷青青又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袁嘉琳喜出望外。
她扣着外套上的扣子,指着她的鼻子,“三月中我倒看看哪的荷叶给你装那么多露水,要是空手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袁嘉琳狗腿似的给她捶肩膀,把脸凑到她耳边夸张的感激,“青青!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嘿嘿。”
雷青青没眼看,把她的头推到一边去。
两人很快洗漱了一通,出门背上小挂包,里面放着两个玻璃瓶。
“西郊那边有个村户就是养殖荷花的,技术和措施都很先进,听他说到五月初荷花就能开。”走出一段路后袁嘉琳跟雷青青解释,“陈姐家就在那,昨天在报社听她提了两嘴。”
“哼。”雷青青还是不乐意和她说话。
袁嘉琳于是屁颠屁颠的伸手招呼了辆黄包车,一瞧是个满脸黢黑的中年男人。
男人诶诶的点头,赶紧喊醒他旁边的师傅,顺着喊声看过去昏暗的角落一排的人靠在墙边,睡得七仰八叉,帽子似乎盖在脸上,呼噜声震天响。
“麻叔麻叔,来活了,别睡了。”那人被喊醒揉揉眼,也不说话,直接绕过人堆,拉起黄包车就上前去。
“送到西大门就好了。”
“好嘞,您们坐稳了。”
虽然人是刚醒,但这车又稳又快,十几分钟的路没一会就到了。
付完钱,抬头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
或许在哪个角落里,就能看见他们熟睡的模样。
刚下过雨的小路泥泞湿滑,两人走在刚冒芽的草上,互相扶着,生怕对方不小心摔了。
路道两边的桃树梨树开得茂盛,蜜蜂蝴蝶都在翩翩起舞,太阳已经露出悄悄一角来。
到目的地时,太阳又躲了起来。
农户的主人家姓沈,单名一个君字。
他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彬彬有礼、君子如玉。
向人说明来意后,他很大方慷慨的把人带到自家荷塘。
“和其他几片荷塘相比,或许这里更能收集到露珠。”三月中的气温还未回暖,有几片池子里还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有的甚至是残荷枯枝。
眼前这一片却不是,它茂盛如同在花期一般的叶子推搡,层层叠叠,随风摆动招手。
两人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喜。
沈先生从一旁休憩的亭子后面拉过来艘小船,“快去吧,再晚些太阳出来就没有了。”
袁嘉琳连连道谢,扒开荷叶的一角把船推了进去,在晃悠悠的水面上拉过雷青青。
小小的船桨在水中摆动,荷叶长得很高,两人坐在船里看不到水中的涟漪。
“哇塞。”袁嘉琳惊叹之余从小挂包里取出玻璃瓶来递给她。“小心一点别掉进去了。”
“这话我可同样送给你。”雷青青不假思索的回答。
于是她只听到袁嘉琳低低的笑声。
采露其实是件耗费耐心和心力的事。轻轻把扒住荷叶,力气不能太大,怕水珠溜出去,也怕把叶子扯坏;对准瓶口时也得小心翼翼,万一突然改变了路线,又会懊悔起来。
荷叶上的露珠悠闲自在,跟着枝干左右游玩,乐不思蜀。
雷青青是个很挑剔的人,即使她知道三月能有这样的地方采露是一件多困难的事,但她望着眼前只有瓜子大小的水珠也实在下不去手。
她很纠结,于是缓缓站起身四处观望。
袁嘉琳举起手里的瓶子,刚刚接的露珠甚至不够打底的。
不过她很满足,毕竟有人真的会把你的胡话当真、放在心上,这本身就是件难得的事。
它胜过万物。
她在感动吸鼻子的时候,雷青青在一边加速划船,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荷塘中间。
“这才对嘛。”雷青青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寻找心仪的露珠。
袁嘉琳:“......”
袁嘉琳决定先把感动收起来。
荷塘的左侧有一排桃树,花瓣飘落,落入水中,落在叶上,落进船里。粉绿相映,如画如诗。
“要是天再蓝一点就好了。”雷青青惋惜的说。
袁嘉琳手上动作没敢停,生怕雷青青过来和她抢起来。
“要是天再蓝一点我们就采不了啦。”她愤懑。
“哇,快把你旁边那个让给我,好大一颗。”雷青青偏过头,恰好看到她左手边一片硕大的叶子中心里的露珠,惊喜开口。
袁嘉琳默默给她让开了位置。
荷塘里有不少小虾,时不时从水面跳出来。
在两人揉着腰,无力的瘫在船里时,手中的玻璃瓶竟然已经接了一半多。
雷青青颤巍巍的抬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头硌得就没那么疼,“我好累啊。”
一人坐头,一人坐尾,袁嘉琳附和,“我也是,这里算够了吗?”
“我觉得可以了,我们要知足常乐。”雷青青伸手去摸上船诗扔在一旁的木塞,把瓶子装了起来。
接过她递来的瓶子,再小心翼翼的放进小挂包中,怕躺在船中压到,又把小挂包放在船尖的空口。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雷青青拢拢衣领,缩了缩。
春风带着凉意,不然怎么吹得人眼睛也疼。
“你听听。”袁嘉琳仰着头,闭上眼,似乎沉醉在这春意里。
雷青青的手搭在船边,低矮一些的荷叶划过手指,痒痒的,“听什么?”
“蛙叫。”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哈哈哈哈......”
慢悠悠的把船划回去时,天大亮,沈先生的夫人从厨房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笑盈盈的招呼她们吃早点。
两人受宠若惊。
“一早过来就很打扰了,还麻烦姐姐帮我们煮面,真是不好意思。”袁嘉琳感激的致谢。
“举手之劳而已。”明艳动人的女子笑眯了眼,拉着两人坐下。“快尝尝,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冒着热气的阳春面,带着猪骨熬制的油香,小虾米和葱花在上面漂浮,小面细白筋道。先喝上一口汤,汤清而不油腻,味道鲜香,把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都顾不上说话,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
满足的一下靠到椅背上,长吸一口气,“简直暖我一整天。”
雷青青赞同,放下只剩一点汤汁的碗还意犹未尽,“如果每天早上都让我吃上这一碗,我不知道是多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袁嘉琳心想,得了吧。
“首先你要起床,其次你要起床。我看你只能在梦里实现这个愿望了。”
“啧,瞧不起谁呢。”雷青青斜眼看她反驳道。
袁嘉琳一下坐直身子,“其实我想不明白,你每天睡那么早,为什么第二天赖床赖成那样?你半夜背着我们去谁家院里偷鸡了吗?”
“早睡就一定要早起吗?”雷青青觉得匪夷所思,“早睡说明我需要很多的睡眠时间,晚起说明我的睡眠效率很高,能够完美的消化使用好吗?”
她果然和这种夜猫子说不明白。
“纯属歪理。”袁嘉琳摇摇头,毫不赞成她的逻辑。
“你管我。”
“谁爱管你。”
“切。”
“切!”
杜瑾瑞再次过来的时候,两个小朋友已经各看一边不理会对方了。
她好奇的打量,精致的眉眼上染上笑意和探究,“怎么了?不喜欢吗?”
只是两个空落落的碗很难表示不喜欢。
雷青青闷声闷气的,“没有,姐姐你的手艺好好的,就是这会天不早了,我们正打算回去。”
“吃过午饭再回去也不迟。”杜瑾瑞把碗筷放进盘子里,温和的与她对视,“你们早晨是从村西口来的吗?”
雷青青一向方向感差,想了半天没憋出话来,袁嘉琳坐不住开口,“是,那边的桃花开得也很好。”
杜瑾瑞笑笑,“走的时候可以从南口回去,那边有片金黄的油菜花,梁阿伯今天在田里摸鱼,你们可以去看看。”
杜瑾瑞端起盘子,正转身,想了想又说,“那边离城要比西口近一些。”
袁嘉琳连连拉起雷青青,朝人甜甜笑着感谢,“麻烦姐姐了,只是家里还有人等我们回去,今天来的匆忙,下次我们一定登门感谢。”
她没推拒,明媚的脸上有藏不住的笑,“好啊,下次见了。”
这座小村悠闲静谧,绿草繁茵,春花烂漫。溪水从小桥下流过,蹿出来的鸡鸭碰上人,拍着翅膀一下跑远了。袅袅炊烟与即将散去的薄雾融在一起,直到太阳从山头出来,更显生机。
雷青青一路低着头踢石子儿,袁嘉琳在前面这里碰一下菜花,那里折一下柳枝的。
“喂,还能不能走快了,等会迷路自己回去。”
雷青青正百无聊赖的把玩小挂包边上的荷包,就听袁嘉琳远远的声音传来。
“不是说不管我吗?”嘴上打岔,脚步却很老实的加快起来。
“你让我不管就不管啊?多没面子。”一把揽过她的脖子,靠在一起嬉皮笑脸的。
春天的油菜花金黄灿烂,在杂乱的田坎上独树一帜。
这边的小路夯实平坦,走上没一会,入眼就见一片盛开的油菜花田。
宛如世外桃源,雷青青想。
袁嘉琳戳了戳她呆愣的脸,疑惑的问,“有这么好看?”
“当然啦。”不止好看,是惊艳绝伦。
“可是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呀?”她不理解,“我们看的是两个世界吗?”
雷青青悄悄瞪她一眼,揽住她的手臂,“自然风光景色是上天的礼物。”
袁嘉琳摇摇头,“错了,这不是上天的礼物,是农民播种的成果。农民顺应天时地利,才会造就这样的美卷。”
雷青青歪头看她,她的目光远远的望着远方。
“就像这片油菜花田,于我们而言只是一时芬芳美丽的景物,但对他们不一样,等到花落后种子长出来,就开始收割,回去榨油、留种或是售卖,比较大户一点的,足够用上一年。”
“村里的桃树梨树很多,等到结果也是一样。”
“所谓上天的礼物里,更多的是他们的汗水。”
袁嘉琳最后打趣,“我的大小姐呀,你也要食人间烟火一点。”
雷青青思考。
或许袁嘉琳说得对,她也要食人间烟火一点。出生在国外,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回国时即使是混乱的国家战争,也没有让她的人生轨迹受到影响。
衣食无忧顺风顺水的路她走了19年,时代的变迁其实无法给她造成影响。这样的感悟于她而言,或许会是锦上添花,也或许会是画蛇添足。
走到高坡处,远远就能看到林立的高楼。
雷青青眼尖的站在田坎边,下面是片水田,正有位老伯在里面捉鱼,还能听见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诶!大伯,你是在捉鱼吗?”雷青青探头双手做喇叭样,朝下喊。
那人听到声音连忙左右看,人没看到,用腰上挂着的围布擦擦手,才抬头。
雄厚朴实的笑声爽朗,“两记小囡恩唔事体做啥啦?”
袁嘉琳:“!”
雷青青:“!”
虽说在上海生活已经两年多了,但是对着满是口音的上海话,两人还是有苦难言。
袁嘉琳咬起手指尖回答,“我们采荷露,路过呢。”
谁知大爷是个热情的,“小囡要落下来摸鱼伐?”
这话雷青青听懂了,兴奋的拍拍袁嘉琳的肩,“我听懂了。”乐呵呵的回复,“可以吗?”
“当然好额,就实梗水有点点凉。”老伯招呼道。
于是两人一番心理斗争,身上的东西放在一边,撸起裤脚脱掉鞋子就兴冲冲往田里去。
刚下水的那一刻,寒意几乎瞬间蔓延过全身,冻得人立马爬回田坎边,结果刚被收割过的牛草的粗大的草根刺到脚底,疼得叫了两声,扑通一起摔进田里。
动作同步到像是排练舞蹈一样。
梁伯:“???”
他眼神怪异,觉得这两女娃真稀奇,摸个鱼还要游一遭。
雷青青沉默了。
袁嘉琳也很沉默。
这大概就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但是当看到对方同时打了一个喷嚏后,放声大笑起来。
尤其是雷青青在袁嘉琳的脸上看到了扒着的水草,袁嘉琳看清雷青青头上趴着的是青蛙时,笑声就更大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很默契,因为她们都没告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