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霄侯世子

风裹挟着细雨从殿门外涌入，将白绫吹得簌簌作响。

轰——

雷霆炸起的光芒，将狴犴兽首后的黑棺照亮。

披着白色丧服的侯府世子跪在棺前，目光空洞，他的身后，乌泱泱跪着一群腰间悬着姜字玉佩的人。

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在姜衍脑海内此起彼伏。

他看着眼前的黑棺，眼眸微皱，他明明刚刚还在吩咐手下盯好南亚，随时听候他的指令，扫清南亚那边的园区。

但转眼间，他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根据脑海里此起彼伏的记忆，他成为了一个侯府的世子，面临着马上要继位的境地，而根据记忆老侯爷只有他一个孩子，没有纳妾，夫人也去世多年了。

不仅没人和他争侯位。

而且父母也都不在了。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就在这个时候，密密麻麻的金石声忽然响了起来。

锵锵——

锵锵锵锵锵锵——

大殿内跪着的人群眼眸流露出怒意，然后纷纷起身，看向了十二名不速之客。

姜衍也被这股动静打断了思绪，扭头看去。

十二铁卫，手按腰刀，龙骧虎步，在身着墨色铁鳞甲的男人率领下走入了悬满白绫的灵堂内。

面对着男人，所有姜氏族人虽然目光隐含愤恨，但却如潮水一般分了开来，让他与姜衍之间形成了一条通道。

根据记忆，姜衍认出了对方。

驻守烬烽郡的青阳府军赤鳞卫都统，任阳，正四品武将，淬星境巅峰。

官职虽然不大，但却是青阳皇室嫡系，属于帝王近臣之一。

感受着姜氏族人眼里藏着的愤恨，姜衍心中微沉，这赤霄侯府该不会和青阳皇室有矛盾吧。

他起身，准备相迎。

“世子不必相迎。”

“下官只是前来传旨。”

任阳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金色缣帛所制卷轴，而后双手展开道。

“还请世子领旨。”

话音未落，原本站着的姜氏众人纷纷跪下，姜衍也干脆的随大流跪了下去，他能从街头混迹崛起，最后成为横跨五大洲的国际黑帮巨头，并不在意小节。

大丈夫，能屈能伸。

眼见众人跪下，任阳开始宣读起了圣旨内容。

“陛下圣谕，赤霄侯身陨，朕心甚痛，然，赤霄侯府乃青阳国之柱石，国不可一日无侯。”

“世子姜衍受诏后，当即刻启程前往国都受印封侯。”

话音落下后，任阳将圣旨一卷，看向姜衍道。

“世子可听明白了。”

低着头的姜衍眼眸微动，看来他猜的没错，这赤霄侯府，果然和青阳皇室不对付，对方这是趁你病，企图要你命来了，内心念头一闪而过，他根据自己看过的史记，有模有样的拱手道。

“臣领旨。”

他话音落下后，一道跪着的身影站起，从任阳手中将圣旨接过。

见姜衍表态接下圣旨，任阳没有过多言语，而是直接扭头就走。

完全没有一副要给赤霄侯上香吊唁的意思。

看到任阳这态度，姜衍没有意外，随后一股无数次浮现过的生死危机感开始蔓延在心头，没有犹豫，他立刻开始在脑海内梳理起了记忆。

唯有尽快的了解所处处境。

他才能破局！

而这时，此前压抑着火的姜氏族人们在任阳走了之后，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

“狗屁不是的玩意，什么时候侯府能让这种东西说进就进了！”

“侯爷刚死，杜氏就这么迫不及待，居然敢让世子连孝都不守就去国都受印？”

“我们差那个鸟印吗？！侯位什么时候是杜氏封就能有的？！”

而就在姜氏族人们炸锅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冷哼声响了起来。

“够了！”

“烬烽郡外两万青阳府军防的是谁，你们比谁都清楚！”

“嘴巴有用，你们倒是说死杜氏！”

“如果说不死，就只能认栽！”

“只能让世子，去，国都。”

说话的老者披着白色麻布制成的丧服，素白广袖在穿堂风中摆动，沟壑纵横的额间悬着道暗红旧疤，雪色剑眉斜飞入鬓，不怒而威。

这番动静让姜衍下意识抬头，而后在梳理记忆的脑海，本能的浮现出了对方的名字。

姜氏族老会大族老。

姜泽阳！

但他话音未落，一道少女声就响了起来。

“不行，大族老，杜氏摆明不安好心，若是让阿兄去国都，从今往后还有没有赤霄侯府都两说！”

姜衍定睛看去，正是此前从接过任阳手中圣旨的人，而少女的名字也下意识浮现在了他脑海内。

姜璃，他的堂妹，修行谋士一道的天才，资质和心性，手段，都极为过人。

如今已经是赤霄侯府内第一谋士。

姜泽阳冷笑了一声，随后看着姜璃一字一句道。

“不去？”

“烬烽郡外的两万青阳府军马上就能以臣子蔑视君王的名义进来平叛！”

“你身为侯府内的第一谋士，应该知道，如今侯爷刚刚过世，世子侯位未继。”

“一旦青阳府军奉诏讨贼，大义和名分都不占便宜的赤霄侯府会是什么下场。”

大族老的话，仿佛寒霜一般从殿内诸人的心头升起，所有人都沉默了。

赤霄侯府面临的处境的确艰难。

老侯爷刚死，世子尚未继位，名分不全的情况下，大义再被夺。

混乱不堪的状况，的确无法对抗青阳皇室。

姜璃的面色流露出挣扎，她怎会不知侯府现状，但……

她幼年父母早逝，都是侯爷夫人照看她长大。

夫人临终那一天，她跪在病榻前，痛哭流涕的发过誓，她此生，一定会护阿兄周全！

看着姜璃挣扎的脸色，姜泽阳微叹一声，而后转头看向姜衍。

面色流露出羞愧的开口道。

“为侯府计，为姜氏计。”

“老夫，请世子，暂往国都一行！”

此时已经将记忆梳理了一个大概的姜衍，听完大族老的话后，没有任何波动。

他知道。

国都一行，他非去不可。

毕竟将脑海内的记忆梳理了一个大概后，他已经大致清楚了如今赤霄侯府的困境，老侯爷突然身故，旗下附庸的各方势力都还在混乱期。

他若不去国都，以皇室杜氏的手段，停在赤霄侯府封地烬烽郡旁的两万青阳府军，立刻就会变成平叛大军转瞬而至。

若是老侯爷还在，统合旗下各方势力，加之侯府精锐，倒是不虚，但以赤霄侯府如今群龙无首的情况，两万青阳府军将会势如破竹。

毕竟那可是青阳赖以立国的精锐。

到时，最好的结果就是赤霄侯府将他交出来，以平息事态，而后被打散自己的势力版图做为收尾，如果结果坏，可能就是身死族灭。

但当下这等局势虽然凶险，却并不代表他去了国都，就一定会死，当年他从街头崛起，遇到过无数险局。

以侯府世子之身，应对青阳皇室，未必就会比他以地下皇帝的身份周旋在各国情报局间更凶险。

人心。

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迅速厘清了身份脉络，而后接受了的姜衍神色流露出从容，看着在场诸人开口道。

“当然。”

“身为世子，自当为侯府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