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醒醒!”
“唔……”
陈啸风过来换班,拍着自家小妹的后背时,一抹渗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将他吓了一跳。
忙摇了摇睡眼惺忪的陈小妹,待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表示没什么大碍时,陈啸风心中才放心了些许。
“二哥哥,我……我睡着啦……?”
“是我睡过头,没及时叫醒你,天快亮了,你去歇息吧。”
“哦!”
陈小妹吐了吐舌头,又看了眼昏迷中的陈守田,还想再磨蹭,却被陈啸风推出屋外。
“快些休息去,也不知多披件衣服挡寒,深更半夜,最易着凉!”
“那你看着爹,我先去睡了。”
“去吧,去吧!”
陈啸风没好气地瞅了瞅这不太靠谱的小丫头,听到屋内脚步声消失,他才叹了口气,继续坐在炕边,耐心守着。
天刚蒙蒙亮,院门处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
“砰砰!”
“陈家兄弟!快开门!我把大夫给你请来了!”
陈啸风忙起身,拍了拍脸,而后走到院子,打开了门。
一位身穿浅灰色布衣,笑容憨态可掬的矮胖男子,正揣着手,站在门外。
还有一位,却是昨个跟在罗妙兴身后的青年。
听罗云讲,这位应当就是罗妙兴的二子罗江,与他乃是同一辈分。
“罗兄快请进!这位是?”
陈啸风将挎在罗江背上的药箱接过,顺便将两人迎进了门来。
走了没两步,打水洗漱的陈三,也正好出了屋门。
“这位是县城中,春来药铺中的郭大夫,天还没亮时,我就催促着他启程,这一路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陈三抱拳谢过,与陈啸风一起,将两人带到里屋,又沏了热茶,端到两人面前。
郭大夫没接,忙着查看陈守田的伤口。
罗江取过茶杯,望着杯底的几片粗茶,眉头微压,呷了一口,却憋着股劲没咽下去,装作漱口的模样,出门全吐在了屋檐下。
这等小事,与正在瞧伤的郭大夫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因此只有暗中观察的陈三,皱了皱眉。
“这伤,怕是难了……”
“大夫?”
陈啸风与陈三面面相觑后,同时急声道。
“我爹的伤怎样?”
“求您再想想办法!”
“唉……”
郭大夫微微叹息,将被角掖好。
“不是我不想治他,一来你们的爹,年事已高,气血衰败,药石无力,二来这伤极深,我就算用再好的药,也难免落下残疾,所以我奉劝你们兄弟,商量好了再与我说。”
言尽于此,陈三与陈啸风像是泄了气般,垂头不语。
谁能想到,昨个用了伤药,还以为问题不大,现在却被明确告知,无法医治。
好端端的一个老人家,难道就此要变成一个瘸腿之人么?
“砰!”
“宋家……!”
陈啸风咬着牙,狠狠砸了下墙面,若不是还收着几分力,这土砖垒砌的墙面,怕是要被他捅个对穿。
即便如此,还是将另一边闲坐着的罗江,吓得一激灵。
“陈老二,治与不治,你倒是给个痛快话,拿这墙出什么气?!”
陈三走到陈啸风身旁,拉了拉对方微微发颤的胳膊,小声道。
“二哥,这还有外人。”
陈啸风无语,又哎了一声,才无可奈何地说道。
“治!郭大夫您有什么好药,就看着给我爹用,药费我来想办法……”
他的话,说的很是硬气,但家里的摆设,无一不说明着陈家的实际情况。
久在县城看诊的郭大夫自然不会昏了头,真就拿着百十两银子的极品好药给陈守田医治。
略作琢磨,他打开药箱,取出笔墨,提笔唰唰写下几行药方。
“照方抓药,多的治伤,少的止痛,那止血药暂时别用,换我这药敷上,等过两天我再来看。”
听到郭大夫看完伤,蹲在院中的罗江起身嚷嚷道。
“不用准备饭菜了,我们还有急事!”
说罢,他便搀着郭大夫往外走,陈啸风还没来得及询问药费,这俩人已经走远。
看方向,却是往罗家去了。
“这……”
陈三望着伫足在原地的陈啸风,安慰道:
“二哥?人家不愿多留,就随他们去吧,咱爹还等着用药呢。”
“算了……三儿,你在家待着,我去抓药。”
陈啸风进了厨房,从装粮食的米缸内,抓了把陈旧的小米,塞进布兜,充作路上的口粮。
才收拾妥当,从晾架上收下两条鱼干的陈三,已至近前。
“身上带着钱么?”
“想必足够,若是不足,我再回来凑凑。”
陈啸风踱了几步,思量再无遗漏,又嘱咐了几句,才出了门。
幸好事办的极顺,才过晌午,郭大夫开的药方,就被尽数买回。
顾不上吃饭,陈啸风与陈小妹把分好的药,煎成汤水,给老父亲服下,再过了盏茶的时间,陈守田便张了口,要讨水喝。
众人松了口气。
找水的找水,做饭的做饭。
就此度过了两三月的安稳时光。
可这段时间里,整个清河村不可谓不热闹。
宋家势大,但仗势欺人的名头传到了县衙里,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连伤几人,这便成了公案。
若不是宋家在县里也有些人脉,苦苦运作几番后才将此事压下,只怕宋有福早就被差役带走问话。
但此事终究激起了民愤。
清河村里,宋家称不上人人喊打,却也相差不远。
由于雨水稀少,本该秋收的季节,田地里仍是一片荒芜。
不但清河村的村民着急为即将到来的冬日备粮,附近别的几个村子,也连连下河,打捞鱼虾。
可对于宋家的态度,众人出奇的一致。
只要见到有宋家人往自己这边靠近,许多人非躲即骂。
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兴那伤人的念头,难保在一些月黑风高的晚上,有宋家人在外行走夜路。
因此,短短两个多月内。
被套框,扔砖,敲黑棍等手段,折磨的不堪其扰的宋家,终于先认了怂,开始在背地里转移资产,说是要去县里,避避风头。
“今个晚些时,罗家的人又来找我了。”
秋意渐寒,细雨霏霏。
陈家四人,点着油灯,围坐在土炕上取暖。
陈守田腿伤伤势稳定,只待慢慢调养,可右腿终归是落了残疾,下地走路,极为不便。
在这年月,能捡回一条命,已属福大命大,搞清前因后果的他,并没将此事挂在心上。
现如今最让他惦记的,当属整个陈家的未来。
将目光从身旁的陈啸风脸上收回,他嘴里咂吧着几片粗茶叶子,沉声道。
“还是按照三娃子出的主意走,不管是宋家还是罗家,咱们都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