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域】与【生命常数】

暮色笼罩圣巢，星辉真种的甲壳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辉，她的节肢被特制的锁链扣在观星台中央，这些锁链时刻吸收着她的精神力，试图将其拉入幻梦。

每一次榨干精神力，她的意识中都会再度生出全新的一缕，随即立刻被锁链分瓜干净，无止无休，永远不得安宁。

星辉真种能够感觉到，只要她愿意放弃挣扎，投入幻梦之中，就能不再受到这永无休止的折磨，可她却始终咬牙坚持，宁愿受尽折磨，也不愿安然入梦。

穹顶之上，群星璀璨如神明的垂眸。

浩瀚的银河倾泻而下，倒映在她破碎的复眼中——那是她曾渴望触碰的自由，如今却成了虫母精心设计的刑具。

虫母的精神波动从圣巢深处传来，裹挟着怒意与某种病态的虔诚，她的精神波动扫过星辉，如同检视一件残缺的祭品：

“六十夜的囚禁，你竟还未放弃？”

星辉真种的骨节剧烈起伏，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嗡鸣。

“安眠吧，吾璀璨的子嗣...何须执拗于虚妄的翱翔？”

星辉的复眼中闪过动摇，虫母的信仰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对自由的向往扭曲成亵渎，将她的反抗定义为愚妄。

“你追逐的荒原长风，与观星台拓片里的流云有何分别？你向往的巢外风光，与群星赐予的梦境辉光有何不同？”

虫母的精神波动如同蜜蜡，温柔地包裹着星辉的意识，她几乎要沉沦于这甜美的囚笼之中，无数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睡吧，这广袤天地，不过是至高意志为众生编织的另一座囚笼。”

星光流淌，在穹顶上折射出辉光，她盯着那片虚假的光芒，眼神逐渐迷离。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屈服于这蜜糖般的窒息——或许她穷尽一生追寻的自由，不过是另一种更精致的囚笼？

但当她再度抬头时，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拖曳着炽烈的尾焰坠向远方的荒原。

那转瞬即逝的光辉刺痛了她的眼睛，也撕裂了盘踞在她心头的昏沉。

“我看见了答案——”

星辉的甲壳骤然绷紧：

“信仰不应是囚禁仰望者的枷锁！若至高意志真的存在，祂必会允许我亲自追寻，而非...跪拜您编织的谎言！”

虫母的灵念如雷霆般炸响，整个观星台在精神力的震荡中簌簌颤抖。

但这一次，星辉真种没有退缩，她的复眼中倒映着流星余烬般的火光，那是比星辰更灼热的东西——被信仰压迫却未曾熄灭的反抗，被囚禁却永不臣服的自由。

虫母忽然笑了，她用节肢温和地抚摸着星辉的头颅，轻声道：

“去吧，星辉，让信仰成为翅膀，而非锁链。”

虫母的节肢缓缓收回，星辉听见自己的甲壳上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裂响，仿若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脊背深处挣脱。

“咔嚓——”

一对晶莹的翅芽刺破甲壳，在星辰下舒展、生长，最终化作一对翼膜，她低头看着自己在大地上的倒影，不再是被锁链困住的囚徒，而是一只振翅高飞的虫。

可下一秒，星光骤灭。

她的翅膀在触及穹顶的刹那粉碎成尘，而整个世界也随之崩塌——

腐臭的风扑面而来，星辉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根断裂的结晶株下。

举目四望，菌斑爬满穹顶，青绿色粘液从孔洞中滴落，在她节肢边汇成腐臭的潭水，潭水中有着无数早已死去的虫骸。

它们甲壳破裂、复眼空洞，以朝圣般的姿态环绕着中央的结晶柱，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向虚无的神明祈祷。

“六十万年了...”

嘶哑的低语在死寂中回荡，星辉悚然发现那竟然出自自己之口。

她的甲壳布满蚀痕，翅膜残破如枯叶，唯有精神仍旧在腐朽的躯壳中留存。

“看啊，星辉...你终究和它们一样，被困死在这穹顶之中。”

藤蔓从阴影中蠕动而出，腐蚀巨藤的精神波动裹挟着宿命般的寒意，藤尖挑起一具干瘪的虫骸，那赫然是盐白真种。

她没有理会腐蚀巨藤的讥讽，只是用残破的节肢一寸寸攀附着湿滑的岩壁。

六条腿早已被腐蚀得支离破碎，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甲壳碎裂的脆响，粘稠的体液顺着伤口渗出，拖曳出蜿蜒的痕迹。

“徒劳。”

腐蚀巨藤的精神波动如附骨之疽，在空洞的巢穴中回荡：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文明的坟墓，是六十万年的囚笼！你的身体早已腐朽，翅膀早已溃烂，连爬行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也妄想触碰穹顶之外的天空？”

星辉真种的复眼在黑暗中微弱闪烁，口器因过度磨损而无法闭合，只能任由酸液滴落，不断在身体上蚀出细小的孔洞。

但她仍在向上。

哪怕每挪动一寸，腐朽的关节都会迸裂出更多裂痕，哪怕每一次呼吸，粘稠的孢子都会堵塞更多的气孔；哪怕她的意识早已被孤独蚕食得千疮百孔——

她仍固执地、缓慢地、近乎愚蠢地...向穹顶爬去。

“即便结局是死亡...”

她的精神力在崩溃的边缘震颤，却仍如残烛般倔强燃烧：

“我也要...死在追逐自由的路上。”

腐蚀巨藤嘲弄的精神力回荡在穹顶：

“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它的意识突然抽离，仿佛从时光长河的彼端传来回响：

“这条路的里程，是六十万年。”

第一年...

岩层深处传来了细微震颤。

第十年...

地壳悄然抬升了第一道褶皱。

第一百年...

整片高原倾斜了微不可察的弧度。

第一千年...

板块缓慢滑向更寒冷的极地。

......

两亿两千万个昼夜，令这座囚笼已在时光中压缩为地质纪年本身。

星辉真种的甲壳在脱落与再生间循环往复，如同族群在毁灭与延续中轮回。

岁月在她的眼中刻下无比深厚的纹路，直到刻痕深得能盛放星光。

当她的前肢终于扣住穹顶边缘时，她的复眼透过裂口，看到了真实的天穹。

没有群星，只有一片虚无的漆黑。

腐蚀巨藤的精神波动在腐朽的穹顶下扭曲回荡，带着跨越六十万年的恶意：

“可怜的小虫子，让我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实——”

“你承受的痛苦不过是一滴露水，而我...却饮尽了整片苦海。”

青绿色的结晶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无数代虫族的精神残影在光芒中闪现：

“这六十万年来，我承载着整个族群在绝望中腐烂的怨念——那是每一只工虫在临终前的战栗，每一颗虫卵未能孵化的呜咽，每一代虫母在疯狂中的呓语......”

腐蚀巨藤的精神波动骤然凝实，如同万钧重锤砸向星辉真种：

“你明白了么？你所谓的‘直面恐惧’，不过是我习以为常的每一日！”

“但你从未走出过一步。”

她的声音在腐朽的穹顶下回荡，带着某种超越了时空的清明，前肢刺向黑暗的刹那，整个腐蚀时间线开始崩塌——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她坠入一片无垠的星渊。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唯有无数星光织就的经纬，在最近的经纬上，另一个“她”望着星辉真种，默默开口说道：

“来吧，杀了我，你就赢了。”

星辉真种凝视着镜像体，复眼中的光芒稳定而平静，她缓缓松开战斗姿态的节肢，甲壳表面的紧绷逐渐松弛下来。

“我不会毁灭你。”

她的精神波动不再带有对抗的意味，而是呈现出一种平和的坚定。

镜像体的藤蔓微微蜷曲，青绿色结晶中透出质疑的波动：

“这意味着你将永远与阴影共存。”

星辉真种向前迈出一步，前肢平稳地伸向对方：

“我不需要清除阴影，这些记忆、恐惧与痛苦，都是我生命轨迹的一部分。”

她的触须轻轻拂过镜像体表面的裂痕，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接纳：

“正因如此，我将带着你一同前行。”

在长久的静默后，镜像的精神波动终于传来，那是一种卸下重负后的释然：

“罢了。”

随着这个决定的形成，所有子株的枷锁同时断开，它们不再受统一意志驱使，而是各自朝着荒原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

这一新生的族群将遵循自己的生存轨迹，与虫群形成新的生态平衡。

“这样的结局，会让你不甘吗？”

星辉真种的甲壳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望向远方正在散开的子株群落，精神波动中不再有丝毫阴霾：

“我已经不再恐惧了。”

一座恢弘的穹顶在荒原上拔地而起，在晨光中流转着银辉，无数星辉自穹顶内壁倾泻而下，在空中交织成璀璨的星轨。

这并非真实存在于物质世界的造物，而是星辉真种的【心域】，在消解了文明恐惧之后，她成功迈出了这一步。

“礼赞您，群星之上的至高意志...”

星辉真种低头，有生以来第一次诚心诚意地为至高意志献上祈祷。

她终于领悟到至高意志的真实意图，这并非对她的惩罚，而是让她直面内心最深层的恐惧，挣脱过往文明的枷锁。

“从今往后，我也会带着您给予我的祝福，带领族群走向更高处。”

荒原尽头的地平线上，朝阳正将第一缕金光洒向未知的远方。

星辉真种的复眼中倒映着这片广袤天地，六十万年的阴影终于从她灵魂深处褪去，精神波动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以星辰为证，这将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

“文明执念，彻底消解了。”

池缺缓缓阖上双眼，一股源自时空深处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躯体，当他再度睁眼时，瞳孔深处竟掠过一丝银芒。

“腐蚀与寄生...我获得了这两种精神特性？”

他略有些惊讶地想到，同时不止如此，池缺还能感受到消化系统也有所增强，显然是虚空商店中的腐蚀强化效果。

他打开一看，商品果然已经显示“无法再次购买”。

“如此看来，选择消解文明恐惧，或许是更值得的手段。”

池缺若有所思地想到，投资小，回报大，除了可能中道崩殂外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购买强化可给不了“精神力特性”。

“如果我的精神力特性一直这么叠加下去，最后会变成怎样的存在？”

神灵？亦或者怪物？

他轻笑一声：

“或许，会是更加有趣的存在。”

池缺收敛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

【心域】

若是他能够达到这种境界，那么就可以说是初步拥有了对抗现世大国的资本，而他从“活体大图书馆”中得来的相关知识如今也解封了部分，倒是可以看一看。

他微微合上眼眸，随即眼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通过活体大图书馆的珍贵典籍，他已然洞悉了突破三阶【心域】的核心奥秘：

【生命常数】理论。

这不仅是精神力修行的根基，更是打开三阶大门的钥匙。

每个智慧生命的精神力都拥有独特的振动频率，虽然千差万别，却都围绕着某个恒定值波动，这个恒定值就被统御时间线曾经的研究者们称为“生命常数”。

修行者的肉体与精神力在特定条件下会产生共振，这一过程中精神力会逐步增长，而当精神力频率与生命常数完全契合时，便是真正踏入了三阶【心域】之境。

这个理论揭示了一个矛盾的修行规律：

精神力频率范围越广的个体，虽初期修行进展神速，但要达到与生命常数完全契合的三阶境界反而更加困难，而那些天生精神力频率接近生命常数的个体，尽管入门艰难，却能在后期突破时事半功倍。

池缺心中了然，他的精神力频率范围便属于前者，虽然前期修行速度惊人，但突破三阶的难度也随之倍增。

“这么看来，所谓的‘胎息’，其实就是人体进入了贴合精神频率的状态...”

他若有所思地想到，随即便意识到一点——他得尽快找到人类的二阶之路。

通过阎正身上得来的数据，池缺已经确认，人类的大脑的确无法承载足以诞生灵念的精神力，正因如此，在精神力持续增长的情况下，他忽然显得有些危险。

他转手翻出末裔虫母卵，上面的文明执念已经被彻底消散，剩下的部分有何作用还未可知，但池缺至少能猜测一点。

文明遗物可以投入游戏中进行演化，那么如今执念已经消解，那么是否可以将精神力注入其中，亲身降临于虫群世界？

“看来...我得亲身‘进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