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修为尽失，如何担得起发难峰峰主之位，不如主动让贤，由张平和担任峰主之位如何？”
老道轻笑，顺着陆昭的逻辑说下去。
“若弟子身死道消，莫说是张平和，就是赵昱担任峰主又如何？”
陆昭起身，皱眉正色道：
“可弟子还在这，虽修为尽失但还活着，前辈认为我那三位徒弟会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接任峰主之位吗？”
赵九重一愣，随即便大笑出声，这一局，算是自己输了。
“上前来，让贫道来看看你这灵台究竟受损到何等程度了。”
赵九重笑够了便向陆昭招招手，欲进入陆昭灵台一探究竟。
“弟子不敢，刚与前辈说完弟子活着无人敢接任峰主之位，莫非前辈这就要对弟子下黑手了？”
陆昭自然是不敢过去，这老道的脸翻得比书都快，陆昭可不敢拿命赌未来。
虞国王族之事自己不想参与，但若是拿自己当某位王子的垫脚石......
陆昭十万八千个不愿意。
“你这小子也忒谨慎了，老道我别无他意，真的只是查探你的灵台，寻找修复之法。”
赵九重哭笑不得，若是要对这小子下黑手，完全不必探入灵台，只需轻轻催动这套桌椅，陆昭顷刻间便能灰飞烟灭。
“并非弟子不信前辈，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请前辈再寻一人见证，以免弟子化作孤魂，无处伸冤。”
陆昭拱手彬彬有礼，陆昭说话气的人七窍生烟。
赵九重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自己仙途即将走完之时还能被后辈称之为“危墙”。
“我听见有人说找见证人？老赵，莫不是你又开赌了？”
轻快的声音从院外传入，一个身着浅粉色道袍的老道带着轻浮的脚步迈入院中，进门看到陆昭双眼便冒出一阵精光。
“哎呀呀，这便是......发难峰无情峰主路昭吧？！果然是生的一副风流倜傥之相，小友可被那秦仙女一亲芳泽了？”
老道的话十分为老不尊，听得陆昭一阵牙碜。
“拜见前辈，弟子发难峰峰主陆昭，并无无情峰主一道号，前辈定是误会了！”
陆昭施礼，顺带纠正老道话中的歧义。
“无妨无妨，老道邬不可，如此说来你果真被秦仙女得手了？”
邬不可浅粉色的道袍之上印着八卦的纹路，陆昭在邬不可的眼睛中同样看到了八卦的纹路。
这就是个八卦怪！
“对对对，老道听说过这件道袍，秦仙女曾在酒醉后放出话来，只有她的道侣才配得上这身兰香白琉袍，老道嗅嗅......唔！这很纯正的幽兰香味，定是留难峰特有的品种！”
邬不可十分为老不尊，竟还凑上鼻子闻闻路昭身上的味道。
“前辈，此物只是师姐赠与弟子用于参加拜师大典的衣物，并无其他含义，还请前辈注意身份，莫要再说师姐之事。”
陆昭正色“警告”跳脱老道邬不可，请立即停止造谣行为！
“啧啧啧，果真无情，收了人家的衣服还死不承认，当年贫道若是有你这面皮，怕早就道侣成群，儿孙满堂喽！”
邬不可摇头晃脑的坐下，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便眉飞色舞的冲着脸黑如锅底的赵九重说道：
“老赵，你不知道，今天我打听到你们老赵家的事了！你那大玄孙叫......赵恒的那个，竟然......”
“邬道长，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还有门内小辈在此，慎言！”
赵九重忍无可忍，再次注意邬不可注意自己的身份。
“哦，我刚听见这位无情峰主说要找个见证人？见证什么？你们看我中不中？”
邬不可收起眉飞色舞的表情，十分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开口询问。
赵九重看了一眼陆昭，陆昭点头，赵九重这便把事情原委告知邬不可，最起码见证人是要知悉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
邬不可忍住自己不断想要插嘴的心思，耐着性子听完了赵九重的讲述，这才猛地一拍大腿，手指点着路昭的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说说，现在年轻仙的心思都长歪了，连带着脑子也都不灵光了！”
邬不可起身，阵阵威压释放出来，陆昭再次有了被泥潭包裹的无力感。
“我与老赵皆为太乙初期境，莫说是灭杀了你，就是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查探你的灵台，你也别无他法，只能承受。”
说着，邬不可便释放出两缕灵识，一缕成功的定住路昭的道躯，另一缕顺着路昭的七窍钻入了路昭的道躯之中，沿着脉络，很顺利的进入到陆昭的灵台。
赵九重阻拦不及，生怕老友在陆昭的灵台中作怪，便急忙释放出自己的灵识，进入陆昭的灵台之中。
“这是啥？”
“嗯？”
二人探清楚陆昭灵台之后同时发声，接着便纷纷收回灵识。
赵九重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路昭看，邬不可则是摇摇头，收起玩闹的心思，表情第一次凝重起来。
“二位前辈，弟子这灵台......”
陆昭看二位的脸色便知此事已无可救药，但还是开口询问，哪怕是只有一丝希望，自己也不愿放弃。
“无情小友，你是如何将灵台嚯嚯成如此模样的？”
邬不可眉头紧皱，虽有调侃的心思，但想起灵台的惨状，老道便郑重了起来。
“陆昭，我修行数千年，修复过无数法宝魂魄，从未见过有如此炸裂之灵台！”
赵九重的眉头皱的更深，陆昭在大殿之时自己只是察觉到陆昭灵台有异，但没想到陆昭的灵台碎的如此之彻底。
邬不可双目紧闭，灵识顺着陆昭的筋脉继续游走查探。
良久，老道额头沁出细密的一层汗水，眉头也随之越皱越深。
“灵台尽毁，筋脉枯竭。”
邬不可睁开双眼，为陆昭的灵台做出结论。
“陆峰主灵台碎裂后便无法运行灵气，而筋脉失去灵气滋润，逐渐枯竭，道躯也随之衰老，仅是这半日，青丝已变斑驳，样貌也似有苍老之意。”
赵九重说的更详细一些，但结论未变。
陆昭不自觉的摸一摸自己的头顶，身上并无镜子，所以现在自己是什么模样自己也不知道。
“九重道长倒是修了不少的法宝与道躯，不知这灵台......”
邬不可看向赵九重，赵九重却是轻轻摇头。
“若是灵台有裂痕，老道还可以境界为助力，强行将裂痕压回，可现在......”
三人眼前都浮现出陆昭灵台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瓷盘，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状态让修复的人都无从下手。
“如此......如此......”
陆昭怔怔站在原地，身体随风晃动，已是被事实冲击的晕了头脑。
“唉，陆峰主还是早日回山吧！切莫再外出走动，若是......也好让弟子们尽孝。”
邬不可摇着头，已是开始为陆昭考虑身后之事！
“真的无法了吗？哪怕是不要这灵台，不要这筋脉，不要这道躯？”
陆昭想抛弃一切寻得一丝生机，有些慌乱的询问赵九重。
赵九重轻轻摇头，缓声解释道：
“吾等修行之人，道由心生，由天地之间汲得灵气，修得灵气算踏入修行之路，灵气运转于灵台之间，灵台将天地灵气化为自身灵气，自身灵气滋养筋脉，筋脉滋养道躯，此为修行之道。若无灵台，便无灵气，若无灵气，便无灵脉，若无灵脉，便无道躯，以上皆无，则非修行之人，若非修行之人，如何踏上长生大道？”
是啊，若无灵气灵台，那便算不得修行之人，若不是修行之人，又从何而来上千年的寿元呢？
陆昭双目失焦，神情恍惚，前世今生如幻灯片一般在眼前播放。
在医院产房呱呱坠地的小肉团，在山间随师父行走的小道童。
在教室里苦大仇深学习的少年，在静室中苦苦思索修行的道者。
......
陆昭不敢相信自己穿越而来得到的竟是如此之结果。
若苍天不公，薄待于我，那又何必将自己拉入洪荒之中？
若苍天公允，厚爱于我，那又何必给自己身死道消的结局？
陆昭仰起头，双目逐渐聚焦，淡淡的盯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目光似要穿透天穹，看清楚这片蓝色光幕之上是何人在操控一切。
是鸿钧道祖？
还是玉皇大帝？
亦或是，那外来的大胡子老头......
似是感应到陆昭目光中所含的悲愤，清澈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灰色的云层翻涌，道道雷光闪烁其中。
赵九重惊讶的与邬不可对视一眼，二位太乙境大能同时掐指，推算着异常的天象。
陆昭依然负手望天，目光不断地在天空中寻找着什么。
在找什么呢？
陆昭不清楚，但冥冥之中陆昭的内心告诉自己，要在天空中找到些什么。
“噗！”
赵九重毫无预兆一口精血喷出，随即便死死的扯住邬不可依然在飞速推算的手指，脸色苍白的对邬不可摇头。
邬不可担心的看向老友，欲要开口询问是否牵动了旧伤。
灰色云层之中，一道金色光芒缓缓探出，将翻滚着雷光的灰云挤向一旁。
光芒直射极难峰峰顶矗立的陆昭，似乎那青色的护山大阵并未对金色光芒造成任何阻力。
光芒直射脸庞，陆昭并未感觉到刺眼，相反，陆昭只觉得光芒所带来的暖意颇有治愈之感。
找到了！
陆昭脸上带着笑意，双目直视光芒源头的起点，内心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