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锁魂刻链

陆沉后脚跟刚踏上祠堂门槛，青铜锁链瞬间如蛰伏已久的毒蛇，“嗖”地缠上他脚脖子。链环上尖锐冰碴好似细碎獠牙，狠狠扎进皮肉，剧痛如汹涌浪潮般袭来，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几步，慌乱中一头扎向供桌底下。身后，“哗啦啦”的锁链声紧追不放，那声响好似来自地府的催命符咒，每一下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急促又透着股冰冷的压迫感。

“沉娃子，爹教你刻的七星锁，咋全忘了？”陆九渊的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飘来，带着一股腐朽的棺材板味儿，从房梁上悠悠落下。陆沉下意识抬头，只见那盏诡异的人皮灯笼再度亮起，灯罩上渗出的油渍缓缓汇聚，竟拼出一个“楚”字，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影子的天灵盖上，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陆沉惊魂未定，锁链猛地绷得笔直，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拽着他，箭一般朝着祠堂中央的青铜柱撞去。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后腰便重重磕在香炉边缘，那一瞬间，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金星如烟火般炸裂，整个人也因这股冲击力而头晕目眩。

生死悬于一线之际，慌乱的陆沉突然摸到了从星髓池顺手拿来的刻刀，几乎出于本能，他将刀刃狠狠插入链环缝隙。刹那间，一声“嘎嘣”巨响，好似惊雷在耳边炸开，火星四溅，链环上崩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一缕曙光，似乎就此撕开了绝境的黑暗。

“有门儿！”陆沉咬着后槽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着那微小的缺口，刻下一个歪歪扭扭的“破”字。神奇的是，链环仿若被激怒的活物，猛地抽搐起来，缠在他腿上的力道也随之松了三分。他趁机一个翻滚，躲到柱子背面。这才发现，链环内侧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星纹，那熟悉的笔迹，竟与祠堂地砖底下的《换魂录》如出一辙。

千钧一发之际，器灵少女的声音犹如一道凌厉的闪电，骤然在陆沉耳畔炸响，急切又清晰：“往震位刻！链环接缝处有生门！”这话音还在耳边回荡，陆沉的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大脑甚至还来不及思索其中深意。只见他手腕一转，手中刻刀裹挟着一股决然的气势，朝着东南角的链环接缝处全力戳去。

就在刀尖扎入链环的刹那，异变陡生！整条锁链仿佛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声。那声音不似人间之物，仿若无数婴儿在黑暗中齐声啼哭，凄厉、哀怨又饱含着无尽的愤怒，直直钻进人的耳膜，震得人灵魂都在发颤。房梁上积攒多年的灰尘，也不堪这股音浪的冲击，簌簌如雨般纷纷扬扬洒落，整个祠堂瞬间被笼罩在一片呛人的尘雾之中。

陆九渊的虚影，从灯笼中袅袅飘出，仿若一缕幽魅。他半张脸由青铜铸就，冷硬且散发着森寒的金属光泽，与另一半血肉之脸形成诡异反差。当他转动眼珠，“咔嗒咔嗒”的声响随之传出，恰似有人在寂静中拨弄算盘珠，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头，令人毛骨悚然。

“当年教你刻北斗锁魂钉，你嫌血腥，不愿学。如今倒好，竟在自家祠堂里捣起鬼来？”陆九渊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与不满。话语未落，他手臂一挥，三条锁链如出洞的蛟龙，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猛地朝着陆沉甩去。链头拴着陆沉母亲生前梳头用的犀角梳，梳齿历经岁月摩挲，已然有些磨损，上头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星砂，那陈旧的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起陆沉心底深处对母亲的复杂情愫。

陆沉目光一凛，察觉到危险，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侧身如敏捷的猎豹般一闪。犀角梳裹挟着呼呼风声，擦着他的衣角飞了过去，险之又险。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后脖颈处陡然一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窜头顶。

原来，一根锁链不知何时鬼魅般绕到了他背后，宛如隐匿在黑暗中的致命猎手。链环上尖锐的倒刺好似獠牙，毫不费力地勾破了他后脖颈处的北斗刺青。殷红的血珠子，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渗出，悄然滴落在手中的刻刀上。

刹那间，刀刃泛起诡异的青光，那光芒幽冷且夺目，仿佛来自另一个神秘的世界。在这诡异青光的映照下，链环上原本静止的星纹，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扭曲着、蠕动着，好似一条条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小蛇，让人心惊胆战。

“老东西，今儿就让你瞧瞧，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陆沉彻底发了狠，就着自己的血，在链环上接连刻下七个“破”字。每刻完一个，锁链便褪去一层青铜外皮，露出底下血红色的星髓。当刻到第四十九环时，链环表面突然浮现出模糊的浮雕，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执刻刀的老者，正虔诚地跪在一幅星图前，模样神秘而庄重。

器灵少女的声音再度尖锐响起，已然急得变了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别停！往离位补三刀！”这声呼喊仿若一道惊雷，瞬间击中陆沉。他来不及思索，手腕猛地一抖，刻刀裹挟着全身的劲道，在链环接缝处飞速划出一个三角符。

刹那间，仿若有一股神秘而狂暴的力量被瞬间点燃。整条锁链犹如炸了窝的马蜂，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它剧烈地乱颤着，链环相互撞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一场金属的狂舞。眨眼间，原本禁锢陆沉的锁链竟自动拆解、重组，在一片光影交错之中，赫然拼成了一个巨大的青铜牢笼。那牢笼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幽暗中，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与禁锢之力。

牢笼正中央，一块古朴玉璧悬空而挂。玉璧历经岁月侵蚀，裂纹交错纵横，宛如古老地图上错综复杂的纹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裂纹竟神奇地勾勒出楚怀沙的侧脸轮廓，他眼神冷峻，仿若正透过玉璧凝视着陆沉。

陆沉定睛细看，只见楚怀沙手中紧攥的刻刀，寒光凛冽，正是祠堂暗格里供奉的那把镇魂刃。此刃本应沉睡于隐秘之处，如今却以这般诡异姿态重现，着实让人心生寒意。更让陆沉脊背发凉的是，刀柄上缠着的星砂布条，其花纹与他从白微脸上撕下来的青铜面皮毫无二致。那些纹路仿若活物，似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秘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将过往与当下、神秘与惊悚紧密交织，让陆沉置身于迷雾重重的未知险境之中。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陆沉啐了一口血沫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攥着刻刀朝着玉璧扑了过去。刀刃刚一触碰到璧面，整个牢笼突然毫无征兆地翻转，陆沉只觉天旋地转，脑袋朝下，一头栽进一个飞速旋转的星砂漩涡之中。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看见三百个青铜人偶围成一圈，每个青铜人偶的掌心都刻着“楚沉”二字，正源源不断地将星髓往中央的祭坛上浇灌。

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尊高大巍峨的青铜像。雕像栩栩如生，正是年轻时的陆九渊，剑眉星目，面容英俊非凡，眼神深邃仿若藏着无尽的故事，可细细端详，又似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冷冽。然而，眼前景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雕像心口处，一把刻刀直直插入，刀身与青铜像历经岁月侵蚀，已然锈成一体，分不清界限，斑斑驳驳的锈迹好似岁月留下的狰狞伤疤。

陆沉抬眸望见，心中莫名一动，下意识伸出手，缓缓朝着那把刻刀探去。指尖刚触碰到刀柄，还未及用力，变故陡生！雕像紧闭的双眼竟“唰”地睁开，两颗眼珠子仿若两团熊熊燃烧的星火，幽芒闪烁，那光芒中裹挟着无尽的威严与熊熊怒火，好似能将世间一切焚毁。紧接着，一道沉闷且愤怒的声音从雕像口中传出，仿若从九幽地狱而来：“逆子！当年就不该留你……”这声怒吼在空旷的祭坛回荡，震得陆沉耳中嗡嗡作响，周身寒意顿生。

“留你大爷！”陆沉双眼通红，怒声咆哮，声如雷霆。旋即，他铆足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雕像的膝盖上。借着这股反冲之力，他双手握住刻刀，猛地发力一拔。只听“嘎吱”一声，锈蚀多年的刻刀竟被生生拔出。就在刀身离体的瞬间，“咔嚓”巨响传来，整尊雕像如遭雷击，从心口处开始，自上而下裂成八瓣，轰然倒下。

尘埃落定，只见雕像内部蜷缩着器灵少女。她的手腕和脚腕被青铜锁链紧紧束缚，链环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反噬咒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每一道纹路似乎都在诉说着她所遭受的苦难。少女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之中，楚怀沙执刀的画面若隐若现，她声音微弱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快！往我眉心刻！”

陆沉不及思索，当机立断，用刻刀尖划破自己的手指，沾上殷红的鲜血，在少女眉心快速刻下一个“解”字。刹那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被触发，青铜锁链“砰砰”应声而断，碎成的链环如灵动的暗器，在空中飞速旋转，彼此交织、重组，眨眼间凝聚成三百把刻刀。这些刻刀寒光闪烁，刀尖齐刷刷指向祭坛上方，场面壮观而又诡异，仿佛一幅来自地狱的画卷。

此时，楚怀沙的虚影在刀阵中缓缓浮现，他手中紧攥着半截《换魂录》，全神贯注地翻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陆沉瞅准这一时机，迅速俯身抄起两把刻刀，交叉置于胸前。刀刃相互碰撞，迸射出耀眼的火星子，恰似夜空中绽放的烟火。火星子纷纷扬扬落入下方的星砂漩涡之中，瞬间燃起熊熊火焰，烧出一个巨大的“弑”字。

这一变化，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整个祭坛顿时地动山摇。周围的青铜人偶接二连三地爆开，溅出的星髓在空中迅速凝聚，化作一幅幅连环浮雕。第一幅浮雕上，楚怀沙跪在一幅巨大的星图前，后背插着七根寒光闪闪的锁魂钉，痛苦扭曲的神情清晰可见，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折磨；第二幅浮雕画面一转，他反手执刀，眼神决绝而疯狂，刀尖毫不犹豫地捅进授业恩师的心窝，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第三幅浮雕最为瘆人，老者的魂魄被星砂裹成一个巨大的茧，茧壳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楚”字，仿佛在讲述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陆沉望着这些浮雕，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窜头顶，因为这些浮雕的雕刻手法，分明就是陆家祖传的七星点魂技，可为何会在此处出现，又与楚怀沙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毫无头绪，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突然，器灵少女化作一道青光，瞬间钻进了刻刀之中。刀柄上，一个带着血痕的指纹缓缓浮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神秘而久远的故事。陆沉心中一动，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感召，攥着刻刀朝着最后一幅浮雕猛地戳去。刀尖触碰到“楚”字的瞬间，好似触发了机关，三百把悬空的刻刀同时调转方向，如暴雨般朝着楚怀沙的虚影狠狠扎去。

“沉儿！”陆九渊的惨叫声从漫天飞舞的青铜碎屑中传来，凄厉而悲怆。陆沉闻声回头，只见老爹的虚影正在逐渐消散，半张青铜脸已然裂成了蛛网状。裂纹之中，浓稠的星髓缓缓渗出，渐渐凝聚成一个残缺不全的北斗阵，而这个北斗阵，正是当年刻在陆沉后脖颈上的刺青图案。此刻，它却出现在这诡异的场景之中，令陆沉心中五味杂陈，往昔与父亲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祭坛在剧烈的震动中轰然崩塌，扬起漫天尘埃。器灵少女的残魂附在刻刀上，对着陆沉轻声低语：“去江底……镇龙棺……”声音微弱却清晰，仿若穿越了时空的隧道。陆沉紧攥着发烫的刻刀，眼前一黑，一头栽进星砂漩涡之中。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瞥见楚怀沙的虚影被自家刻刀钉在了《换魂录》上，书页间渗出浓稠的黑血，如汹涌的潮水，渐渐淹没了所有的浮雕。随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留下无尽的寂静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