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厕?
饶是宋言也算机敏,一下子却也反应不过来,难不成洛天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晚上上厕所还得有人陪着不成?
疑惑间便见洛天阳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黑红黑红的大脸上忽然浮现出坚毅,眼一凛,心一横,牙一咬。
然后快步走到一棵大树下,那里赫然有一个瓦罐,洛天阳将盖子打开,心中好奇宋言便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然后……卧***
宋言是真的忍不住了,身子如同灵活的兔子,迅速拉开和洛天阳还有那瓦罐之间的距离。
瓦罐里面赫然是半罐子的秽物,估摸着是刚从坑里面捞出来不久,气味那叫一个浓郁,之前吃下的东西差点全给吐了出来。
这家伙脑子当真没问题吗?神秘兮兮的带自己过来就为了看大粪?
洛天阳却没半点自觉,甚至还有些骄傲:“姐夫,咱来履行承诺了。”
“承诺?”
“咱之前说过,如果姐夫给的药真的有用我洛老三倒立吃屎,三斤。”洛天阳傲然挺起胸膛:“虽然咱是个粗人但说话算话,说三斤就三斤。”
一边说着,洛天阳拎起瓦罐走向宋言:“姐夫,要不要称一下?”
瓦罐四周能看到难以名状的氤氲,吓得宋言又忙后退几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上面漂浮着一些白色的虫子。
这是担心营养不够,所以额外加了点蛋白质?
这什么赌约根本没放在心上,谁能想到这洛老三居然认真起来了。
你真吃啊?
你别叫洛老三,叫洛老八得了。
还骄傲上了?
这破事儿有啥好骄傲的?
一时间,宋言脸皮抽搐,双手不断的摆着:“不,不用了。”
听到这话,洛天阳也重重吐了口气。
姐夫不称一下真是太好了。
他当初称的时候可是把瓦罐的分量也算上了,真要去皮恐怕还要多喝不少,这样想着,洛天阳不免得意起来,谁说自己傻的,这不挺聪明的吗。
机智如我。
洛天阳不清楚宋言入赘那许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宋言手中的药能救大姐,自己之前对姐夫已经很不尊敬了,万一不守承诺再惹怒姐夫,不给大姐治病,那就麻烦了。
只要能救大姐,便是喝粪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洛天阳不由咧开嘴巴,傻笑出声。
眼看洛天阳已经准备倒立,宋言无奈:“天阳,先把手里的破玩意儿放下。之前不过只是个玩笑话,我从未放在心上,你也用不着这样。”
洛天阳也是死脑筋,嚷嚷着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三清道祖来了也拦不住云云。
“姐夫,之前对你不客气的也就咱了,大姐可从未说过你半句不好,咱今天就干了这三斤,还望姐夫别跟咱这个大老粗计较,就算是计较也没事儿,您别因为咱耽搁了大姐的治疗就行。”
“要是还不满意,今天晚上我就住在这茅厕里……”
宋言一怔,这洛天阳人是憨憨了一点,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想了想便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大姐,可你大姐也是我妻子,我会放着自己的妻子不管吗?”
“要不这样,我们换个条件,以后你帮我办一件事儿,我们就两清了,怎么样?”想了一下,宋言又说道。
洛天阳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姐夫的话都不听了吗?”
抓了抓头发,洛天阳终究还是将瓦罐放下,毕竟这玩意儿的味道是真糟糕:“那就按姐夫说的办,姐夫想要做什么尽管跟我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姐夫办了,从今往后,您就是我洛天阳的亲姐夫,不对,是亲大哥,洛天枢都要靠边站。”
胸口拍的邦邦响,然后洛天阳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姐夫,待会儿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宋言却是有些嫌弃:“你先去换身衣裳,顺便洗个澡。”
虽说天色已晚,但宋言没多少困意,出去逛逛也好。
顾半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许是因为洛天阳的大嗓门被听到了。
冲着宋言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姑爷,顾半夏便默默立于宋言身侧。
她其实是个非常安静的女孩,虽然床笫之间会表现的非常火热,然平日里的顾半夏就像是一个精美的人偶。
月牙爬上梢头,地面被涂成霜白,便是顾半夏的侧脸也蒙着一层朦胧的光泽,安静的身影宛若仙子,唯有那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
“文胸被抢了?”
顾半夏下意识鼓了鼓腮帮子,有点委屈,却又想到洛玉衡可是主子,自己只是婢女,实是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宋言笑笑:“不用难过了,回头再给你一件就是。”
顾半夏的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又感觉这般模样太过明显,强行将嘴角压了下去。
“姑爷哪儿来的这些……女儿家的物件?”
不待宋言回答,又自顾自说道:“姑爷以后还是少研究这些东西为好,姑爷是个男子,老是研究这些女人家的物事,会被人笑话的。”
这是很严重的话了,顾半夏知道这不应由自己一个婢女来说,但她不愿看到自家姑爷被人瞧不起。
虽然接触的时日不算长,但她知道姑爷是个很好的人呢。
宋言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他并不是很在乎别人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他是打算过去这两日便寻个由头,做点小生意赚点银子的,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所以大抵少不了要和女人家的物事打交道。
顾半夏望了宋言一眼,手指轻轻勾了勾耳畔被夜风吹动的青丝,脸上透出些许无奈,她能看出,姑爷大抵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姑爷虽年幼,却也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执拗。
这,便是她的男人了。
说不上满意还是讨厌吧……大抵是不讨厌的。
她从未想过未来的相公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来看是不差的吧,做他的通房丫鬟,然后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她没有其他许多事情要去想,要去做,就这样普通的生活,如果一切按照理所当然的轨迹发展下去,再过几年,她许是会被抬成妾室,再过几十年,她会先比他老去,容颜逝去,人老珠黄,不再被宠爱,然后有点孤独的死掉,一辈子大抵也就如此。
然而,终究是开始在意他的事情了。
洛天阳的出现打破了宁静。
他洗了澡,还换了一身衣服,终于没了那种让人作呕的味道,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宋言挑眉:“不是出去走走的吗?”
“这里到松州府可是有十几里地啊,那要走到什么时候?”洛天阳理所当然的说着。
宋言本以为洛天阳是准备带他到宁平县走走的,却是没想到小舅子将目标定在松州府,理想远大。
看了看天色,宋言道:“不合适吧,现在天色已经晚了。”
洛天阳笑道:“就是要晚上,每月二十可是松州府的夜市,很热闹的,放心吧,我已经请示过了,母亲说了,记得回来就行。”
倒是洛玉衡的性格。
说着,便推着宋言的肩膀,将其推上了车。
宋言冲着顾半夏伸出了手,虽是有些害羞,却终究将小手放在了宋言的掌心。
车子轻轻颤了一下,无人注意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车顶,白色的长裙,在夜风中飘荡。
宋言还是小看了松州府夜市对周边县城的吸引力,出了县城,官道上便能看到不少马车,大约都是去松州府的。
想来那夜市上,多半也就是些小吃,杂耍,说书,算命之类,娱乐匮乏的年代。
上辈子若是有这空闲,他大抵会躺在床上玩手机。
宁平距离州府很近,便是马车速度不快,半个时辰却也到了。
虽只是十几里地的距离,宁平那边明月高悬,松州府却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不过天气这东西向来说不准,一条山两侧岭,便是截然不同。
入城的时候还有盘查,不过以洛家的身份,自是不会在意这些。
府城确实要比县城热闹很多,大红灯笼高高挂,不知道的大约还会以为有人在晚上成亲。
顾半夏买了把伞,遮住了两人,至于洛老三便顾不上了。
街道上亦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偶尔还能听到炮仗轰鸣的声音,更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招呼声,吆喝声,闲聊声混成一团。
宋言是比较享受这种感觉的,上辈子便很喜欢逛那小吃一条街,虽大多不怎么卫生,却总会觉得喧嚣和热闹。
看到宋言笑了,洛天阳也有些憨憨的笑出了声,娘亲说的果然没错,姐夫被囚禁十年,对这种地方自是向往。原本,他是打算去怡翠楼的……哦,不对,自从怡翠楼被查封之后,那里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现在叫红袖阁。虽然姑娘还是那些姑娘,龟公还是那些龟公,不过换了个东家,还换了一块招牌。
一路过去,每看到一个摊位宋言都要问一下价钱,但真正花钱买却是极少,这夜市也跟上辈子一个样,物价偏贵。
当宋言真要买什么的时候,顾半夏就会拿出一个小荷包,取出几枚铜板。
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妾室,每月都有例银,譬如国公府,姨娘一个月的例银大概在十两银子左右,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稍次一点的家族,可能是几吊铜钱。
洛家这边要稍微高一点,却也不会太夸张,但洛玉衡并没有限制宋言的开销,只是叮嘱顾半夏,只消是姑爷看上的,便买了。
谁让几个儿子女儿都是没良心的,唯有这女婿,还知道给她留点吃的,闹别扭了,大概。
对于宋言只问价钱不怎么花钱的举动,顾半夏觉得姑爷还是像在国公府那样小心翼翼,拐弯抹角提醒宋言不必如此,却也没什么用处。
然后看宋言,只问价钱不买东西还能很开心,就更觉奇怪。
大约是真担心有什么狐狸精,一路上顾半夏都是紧挨着宋言,但顾半夏明显想多了,宁国社会风气虽相对开放,但敢当街勾搭男子的却没几个,是以狐狸精不多。
登徒子倒是不少。
顾半夏身段丰腴,长相秀美,吸引了不少目光。
只是,看三人穿着也知是富贵人家,还有五大三粗的洛天阳,倒也没什么人真敢上来搭讪。
又过了许多时候,眼前忽地热闹起来,一处阁楼前聚集着不少公子哥,他们身穿长袍,虽下着雨却依旧手持折扇。
这是格调,普通人无法理解的。
洛天阳嘿嘿一笑:“姐夫,我们到了。”
宋言面色古怪,抬头看了看阁楼的招牌,怪色更甚:“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是极是极……”
“是你个大头鬼。”宋言没好气的说道:“走了,回去。”
阁楼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群玉苑。
这里,是青楼。
还是那两个老头口中,整个宁国最高端的青楼,业务已经发展到松州了!
小舅子带姐夫逛青楼,这好吗?这不好。
再者,他一个赘婿刚结婚第二日就逛青楼,日子还过不过了。
原本看洛天阳那般热情,对他口中好玩的地方还有几分兴趣,谁能想居然会是这腌臜之地,心中虽有向往,却还能把持的住。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宋言?是你?”
听到声音,宋言眉头一皱,转过身子便看到三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宋震,宋云,宋律。
宋氏三兄弟。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说话的正是宋震,只要看到宋言他就不由自主想到在洛家受到的羞辱,一时间双眼通红。
宋言也想到了洛天枢的那句,宋震不是宋鸿涛亲儿子,若是宋震知道他这个嫡子其实是个杂种,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想一想便觉得有趣。
就在宋氏三兄弟中间还有一个青年男子,后面跟着四个侍女,那男子一身华服,模样倒也俊朗,地位似是比宋氏三兄弟还要高一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宋言视线便落在顾半夏身上。
他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二十五六岁的成熟女人。
身边有男伴,大概成婚了。
这很好。
男人的视线让宋言很不喜欢,他眉头皱起,询问洛天阳那人是谁。
洛天阳看了一眼,便撇了撇嘴:“是房家的人,叫房俊。”
房家,又是一个世家门阀。
宁国顶级权贵。
原本杨家和房家大抵是差不多的,但自从杨家分宗之后,宁国境内,房家的影响力就隐隐要超出杨家一头。
幸好成婚前恶补了一下历史,否则怕是连这些事情都不晓得。
只是房俊?
这名字,让宋言觉得似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的父亲是房海,新上任的松州刺史。”
刺史算是州府一把手,虽有知州,别驾等官员牵制,但权力依旧极大,可即便如此宋氏三兄弟也不用如此谦卑吧,明明一同出游,可姿态中却多有谄媚。
好歹也是国公嫡子,这是连面皮都不要了吗?
“他爷爷是禄国公,房德,当朝尚书令。”
宋言恍然。
房家嫡子又是国公之后,单单这背景就要比宋家高上不少,还有个尚书令的爷爷,那自不是空有国公爵位,却无任何实质官职的宋鸿涛可比,宋鸿涛的弟弟宋锦程虽在朝中担任一部尚书,但房俊的爷爷偏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尚书令。
也难怪宋氏三兄弟会如此巴结房俊,虽都是勋贵,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还有,他的妻子,是福王之女,高阳郡主。”
宋言面色忽然古怪起来,之前就说房俊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却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但听到高阳两个字,瞬间就勾起一些记忆。
高阳公主,唐朝太宗时期最出名的女人之一,下嫁宰相房玄龄的儿子房俊,然高阳公主瞧不上五大三粗,性格憨直的房俊,虽然成婚却一直未曾同房,反倒是看上模样俊秀的辩机和尚,并与之私通,甚至还有自己在屋内同辩机翻云覆雨,却让房俊在外面看门的壮举。
从此之后便有了李唐公主多不检点的说法。
至于房俊,也因此成了千古绿帽王。
一时间,宋言看向那房俊的眼神都不免有些怜悯。
你说取什么名字不好,偏生叫房俊,老婆还叫高阳,简直天生绿帽圣体。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辩机和尚,倒是不知会是谁,能把绿帽子扣在这房俊的脑袋上。
反正肯定不是我,宋言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