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澎湃气浪席卷整个房间,所及之处的所有物什皆成齑粉,两道身影在距离彼此三尺处停下,血梅在两人之间绽放!
朱炽刀刃已抵在了李砚平眉心,但李砚平的刀尖却已刺入老人心口。
李砚平一振刀刃,感受到对方的身体轻的恍若一束木柴,一用力就会彻底散开。老人早已在出刀的刹那燃尽了自己。
朱炽嘴角咳血,屏住最后一口气嘶声道:
“好,好,你很好!这一招…你记住了吗?”
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的胸前拍了一下,留下一条鲜血的绶带。
在李砚平的注视下,老人喉间滚出模糊的叹息,旋即在穿堂而过的晨风里消散无踪。
可这一声叹息却没有遗憾,只有释然——朝闻道,夕死可矣。他在临死前已摸到了罡煞合一的门槛,此生死而无憾。
但李砚平还有许多遗憾没有释然!所以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古刀术专精+2%】
【当前:79%(+3%)】
随着朱炽无力地倒下,李砚平只觉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身体也一个踉跄向前栽倒。
这时,一道身影鬼魅般浮现,用自己的肩膀稳稳接住李砚平,赫然正是陆华。
她看着李砚平黑色的头发混淆着鲜血和汗珠贴在脸上,然后伸手向怀里一探——
但这一次,她摸出的却不是救命的符箓,而是一把带着勾刃的小刀。
她将小刀小心翼翼抵在李砚平胸口,脸上带着莫名的神情,自言自语起来:“李校尉,如果一个女人突然对你很好,那她不是想要你的钱,就是想要你的命。”
此时的李砚平自然还不知道,所谓『青雨寒煞』,实际上是一个人,还是他眼前的这个人。
而作为地煞之气的化身,她自然不能算真正的人——或许只是在尽力模仿人类罢了。
现在,她就要杀掉自己的护送者,然后趁着战乱逃之夭夭,以期获得真正的自由。
毕竟,诸葛果给她安排的任务可不怎么好——去剑阁给大将军姜维做侍妾,帮助大将军突破“罡煞合一”之境,可哪个姑娘会愿意服侍一个糟老头子呢?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人。
正恍惚间,似是感受到一注刀锋般的目光,陆华牵引着视线下移,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呀!”她不由惊呼出声。
李砚平醒了。虽然他的脸色还如死人一般苍白,但他的眼睛却亮的逼人。
“我要杀了你。”陆华强自压下情绪,语气里听不出咸淡。
李砚平笑了笑:“消耗一枚竹符,按照约定,我不会生气。”说罢,他便阖上了双眼,身体猛地向前一沉。
“你…”陆华瞳孔骤缩,手触电般向后一扯,本应顺势灌入胸膛的匕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都在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作为煞气化身的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但是她犹豫了,她犹豫了很久,眼中的神采像天边的云,在漆黑的幕布上变了又变,最终,她长长叹出口气,然后轻轻触了触他的脸庞。
这个男人…他遵守了与自己的约定,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呢?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抹锋利。
“为什么不动手?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陆华偏了偏头,若有所思:“你会放我走吗?”
那道身影耸了耸肩,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不好说,我还挺喜欢他的。”
以那座客栈为圆心,方圆十里都变成了血腥的绞肉场,魏人、鬼卒、吴人都杀红了眼,喊杀声、嚎哭声、兵甲碰撞声响成一片。
崔珩默不作声立在魏人的阵列中,原本舒展的眉梢又渐渐绷紧。
他本以为夏侯骏这一伙不过十余人,但此时仍有魏军士卒源源不绝从黑暗中窜出,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又走出了百余人。
且这些人衣甲鲜亮,神完气足,完全不像是从阴平那种山坳里摸过来的。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那就是魏人和羌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们若与退至江油的邓艾汇合,不知又要在蜀境掀起多大风浪…
这时。
身旁的魏军精兵突然动了,如倒伏的麦子般跪倒一片。
崔珩只愣了一下,便也跟随身旁的士卒一起跪了个结实。
但也就是这半息的犹疑,为他引来了一道慑人的目光。
崔珩额头冒出冷汗,不敢去触碰脖颈上的谶纬铜人。
谶纬之术固然神异,但那些大人物有天罡地煞气护体,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他双眼死死盯着地面,随着脚步声渐近,一双白底鹤纹皂靴出现在视线中,距离他鼻尖不过三寸。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小友,你在掩盖些什么呢?”
“我…”崔珩额头冷汗直冒,艰难地抬起头,旋即看到一双深邃如幽潭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戴着一张不对称的青铜面具,右半部是铜雀衔羽浮雕,左半部却布满卦爻裂纹。
他微微一笑,将一截白色袖袍随意丢在地上,脸上勾勒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我是大魏的铜雀使。”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头顶的月光消失,一片阴影笼罩了大地。
崔珩下意识昂起头来望向天空,但只这么一瞬,他的瞳孔已骤然缩成针尖。
只见一座巨大的宫阙正缓缓自远方的天穹中压将过来,形似倒悬山岳,一路撞散奔腾的云海而来,就连天空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现在,崔珩终于知道魏人是如何凌空虚渡的了。
“铜雀台。”
山崖下的战场,呼喊声渐渐停歇。
子时的月光被浓云咬缺,天地间一片昏暗。
魏大同躺在地上,浑身被鲜血浸透,沾满冷汗的内衬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满眼狼藉映入眼帘,他一毂辘爬起身来,看到前方的山岗中,万千火把如星河坠入人间,蜿蜒如蛰龙,映照出赤色的兵甲如林。
赤底玄纹的大旗刺破夜幕,旗面上的夔龙纹在烈风中张牙舞爪,勾勒出一个雄浑苍劲的大字:“汉。”
“是王师?”
“我做梦了?还是死了?”
魏大同拍了自己一巴掌,啪嗒作响。
这时,一道滚滚烟尘想着自己席卷而来。
魏大同将身体蹦的笔直,挥舞双臂分离呼喊:“可是成都前来的援军?”
忽律律声中,一匹枣红战马在不远处仰头长嘶,马背上踞着名白马银枪的英武青年,接着月色依稀可见长眉入鬓,双目如星,竟与那神龛之上的诸葛武侯有七八分相似。
这小校微一拱手,大声道:“吾乃诸葛武侯之孙诸葛尚!”
魏大同顿时涕泪横流:“我等还以为成都已降了!”
小校看他一眼,一指身后,声音凛然:“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