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又逢
- 病秧子躺平,夫人带我上青峰
- 不见长庚
- 2221字
- 2025-02-10 11:24:20
景元十九年,时值春末初夏。
春暮之时,一夜风雨过后,落红遍布整个京陵城。杨柳低垂,江面晨雾散尽,又见街道繁华,满是绮罗锦绣。
裴府。
“大夫,景公子如何了?”
话落,李芜收回手,这时床帏之后传来几阵沉闷的咳嗽声,随后床榻上的人就将受诊的手收了回去。李芜站起身来看向站在身边的管家。
“景公子无事,只是身体亏损太多,肾虚导致昏厥,日后拿些壮阳的药补上一补就好,但近日尽量不要醉卧美人榻上,不然,我也是无力回天了。”
李芜一本正经地陈述着,但旁边的管家的神态却有些不自然,只听着管家忙着应声。
“咳咳——”
这时又传来几道咳嗽声,李芜顿了一下,就拿起药箱在管家的带路下走出了裴府。裴府偌大,但里面的花木开的并不是很好,如今正是入夏,却不见繁叶成荫,有的只是一些枯枝败叶埋入泥土之中,和它的主人有些大差不差,李芜绕过小径,走出了裴府。
而在外面早已等候多时的赵隐看见李芜出来之后,就急忙上去接过李芜的药箱,嘴里说着,
“阿芜,裴景胥病情如何了?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让我们上京照看裴景胥的缘由是何?”
赵隐明显不明白,李芜也不明白。
一个沉迷于床笫之事,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身体掏空了的京城中的纨绔公子能与师父有何交情?李芜沉沉地笑了一声,但既是师父交代的,不管缘由,答应了就要做到。
她李芜原本只是一个养在偏远村庄的孤女,她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去往了何处,但好像自从她有记忆开始,身边的人无一不在说自己被抛弃了。她也没有名字,李芜二字是她给自己取的。她也没有感受过任何的温情,养父母对她动辄打骂,她忍了十几年,终于在及笄之前,他们商量着要将自己送给一个年近半百的鳏夫时,她选择不再忍了,她偷偷地逃了出来,还带走了一个人。
她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被他们关在柴房,她只知道他看不见,是个瞎子,也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处在泥沼之中的人,流浪如浮萍。
她将他带了出来,逃离了他们的魔爪。
这一逃便是三年,这三年期间,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是最熟悉的伙伴,也是陌生的亲人。
直到那一日,她递给了他一个秋梨,他将梨拿在手中,白纱覆目,但隐约之间,自己好像看见了他的双目。他缓缓道,
“都说深秋叹别离,我却产生了一丝贪恋,对时,对景,也对人。”
自己当时不解其中含义,只是笑着对他说道,
“快吃吧,我们等一会去看城门口的烟火,听他们说那可是京陵世家裴家主办的,裴家可是北陵的四大世家其一,家缠万贯,又是簪缨世家,到时候漫天烟火,只不过,”
她有些惋惜,叹道,
“你看不到,但我会说给你听,将满城的烟火统统都说给你听。”
等到城门口的烟花四起之时,他在自己的耳边一字一字地说着,
“我贪念你的余生,不知,”像是准备了已久的诉说,郑重却又胆怯。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不知你可心悦”
“我?”
那日深秋月圆,满城的百姓站在城墙上欢呼,夜凉如水,烟花声混着他的声音一同传入自己的耳中,她愣了片刻,回笑着,
“烟花璀璨,比满天星辰都还要耀眼。”
她以寥寥几句话搪塞过去了,也用悄无声息的告别回应了他。他们相伴了三年,最终是分别在了三年后的深秋。
李芜的思绪渐渐拉回了现实,和他分别之后,她遇到了现在的师父,师父待她极好,既然此次入京受师父所托照看好裴家公子,那她必定会让裴家公子尽快痊愈,也不枉师父嘱咐。
只是让李芜吃惊的是,她第二日便听见有人在南柳巷看见了昨日才问诊的裴家公子。
“景公子,今夜是欢欢姑娘的初夜,不知道景公子有意买下欢欢姑娘的初夜吗?”
李芜在岸边驻足,观望着南柳巷边上的花船,里面莺歌燕舞,玉暖生香。身着胭红薄纱的老鸨将身后的姑娘拉至到半躺半坐的白衣男子身前,只见那男子面带银色面具,眼眸深邃,黑发散下披在肩上,有意无意地被旁边的姑娘撩拨着,嘴上的胭脂像是刚刚涂抹上去,鲜艳无比。腰间是一抹朱红,手散漫地拿着酒盏,漫不经心地阖眼,下一刻就醉卧美人怀。
“欢欢姑娘?前日夜里的酒酒女娘呢?我觉得酒酒女娘甚好。”
随后,裴景胥莞尔一笑,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酒酒女娘”,老鸨反应了一下,就赔笑道,
“我这就去给景公子找酒酒啊,景公子稍等。”
“见过景公子。”
不出意外,李芜上了花船。对上裴景胥探来的醉眼,李芜缓缓开口说道,
“景公子,我是昨日为你诊治的大夫。昨日我劝过公子日后要节制,可公子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李芜字字如清风一般,萦绕在了花船中,吹薄了花船里的浓香。
“景公子,酒酒女娘来了,”老鸨兴冲冲地牵着酒酒就带到了裴景胥的面前,看见李芜这个不速之客,老鸨稍有警惕,但下一刻细细打量起来,发现李芜的容貌放在整个京陵城都是上乘姿容,脸上藏不住的笑容。
“景公子,酒酒姑娘给你带到了。今夜景公子还是在此处还是岸上的厢房呢?”
裴景胥不语,透过面具的双眼全然落在了李芜身上。
“景公子?”
老鸨试探地喊了几句,但都没有得到回应。随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李芜身上。
“这位姑娘——”
只是还没说出口,老鸨的算盘就掉在了地上。
“今夜没了兴趣,就到这里吧。”
裴景胥的一句话打乱了老鸨的想法,老鸨脸上有些失态。但裴景胥也全然不在乎,收拾了收拾自己的衣装就长腿一跨,走上了岸边。
片刻后,李芜也回到了岸上。裴景胥刚要言语,就被急匆匆赶来的赵隐打断。
“阿芜,你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看,”
赵隐从怀里掏出来京陵城上坊铺子的枣泥酥,憨憨一笑,
“还热乎着,快吃吧。”
“谢谢师哥。”
李芜接过枣泥酥便和赵隐离开了裴景胥的视线。月色沉沉,面具之下的眼眸也是沉了又沉,嗓间有些痒痛,裴景胥隐忍下几道咳嗽声。
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南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