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梦者的光

陈默闻到烟头摁进泡面汤里的焦糊味时，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天没倒垃圾了。外卖盒在墙角堆成摇摇欲坠的危楼，蟑螂正沿着吃剩的麻辣烫油渍爬向开裂的键盘。

显示器的蓝光里浮着两粒白色药片——那是上个月精神科开的舍曲林，此刻正躺在他三天前喝空的啤酒罐上。

“第七次团灭，老板说要扣押金。“耳机里队友的抱怨混着电流声传来。

陈默把摄像头往旁边偏了偏，确保对方不会看见粘在显示器边缘的鼻血印。代练工作室的定金早被他输在虚拟赌场里，现在连泡面都要挑便利店临期的买。

阳台传来晾衣架砸地的声响。陈默懒得起身，这个月第四次了。自从楼上独居的老头被救护车拉走，那件印着“夕阳红舞蹈队“的衬衫就在他晾衣杆上飘了半个月。就像他的人生，卡在腐烂与风干的夹缝里。

“铃....铃.....铃”

手机震动起来，是房东的第八通未接来电。

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交过房租了。

陈默盯着屏幕上的裂痕，那道蛛网状纹路正好截断母亲最后一条短信的时间：2021年9月15日。那天他本该去参加毕业典礼，却在网吧通宵打单——现在毕业证还扣在教务处，因为欠了两年学费。

“默哥！你他妈动一下啊！“

耳麦突然炸响的吼声让他浑身一抖。

游戏画面里的圣骑士正被深渊魔龙按在岩浆里，血条像漏气的气球般干瘪下去。陈默麻木地看着死亡倒计时，突然注意到角色铠甲上的花纹——和父亲消防头盔侧面的徽章一模一样。

浴室镜子里突然传来闷响。陈默扯下耳机，发现整面镜子都在高频震颤。去年双十一买的廉价粘钩接连崩飞，剃须刀砸进发霉的洗脸池。

然后他听见了林小夏的尖叫。

陈默撞开房门冲向楼梯间时，一声诡异的嘶鸣震碎了楼道窗玻璃。隔壁的门牌在粉尘中摇晃，那是林小夏的房间——三个月前刚搬来的便利店夜班员，总在他买泡面时“不小心“多扫一件打折水果。

霓虹灯管在陈默眼前炸成紫色电弧时，他正挂在四楼断裂的楼梯扶手上。下方十五米处，便利店女孩的指甲在混凝土表面划出带血的沟痕。一个诡异生物的甲壳摩擦声从头顶传来，六条螯肢掀开楼板的动静像撕开千层酥。

异生兽。这个词凭空出现在他脑海里，仿佛有人把烧红的铁签插进太阳穴。

“抓紧！“陈默自己都惊讶能发出这么沙哑的吼声。他半个身子探出断裂处，右手抓住林小夏的手腕。

怪物复眼里闪过虹彩，口器突然喷射出粘稠的酸液。陈默猛地缩头，液体擦着耳廓烧穿身后的防盗门。焦臭味让他想起父亲葬礼那天的焚化炉——当时母亲也是这么死死掐着他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

“默哥...我弟弟...“林小夏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异生兽的尾刺洞穿承重墙，整栋楼发出垂死的呻吟。陈默感觉左肩撞上钢筋，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在疼痛带来的短暂清醒中，他看见女孩松开的手。

一道亮光出现在陈默的面前，陈默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暴雨夜。他蜷缩在教务处走廊，看着父亲殉职的新闻在手机屏幕上闪动。雨滴也是这样垂直坠落，打湿了怀里崭新的游戏手柄——那是用第一个代练单的钱买的。

突然一道亮光出现在陈默的面前。

“接住啊！“陈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手指与亮光接触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失去声音。

陈默在光茧中重生时，首先恢复的是嗅觉。

臭氧的锐利混着海啸般的血腥气，让他想起第一次走进海鲜市场的清晨。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手掌——正在融化的银色装甲下，血肉像沸腾的液态光。

某种温暖的东西包裹住陈默的视网膜。他漂浮在虚无中，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战斗机呼啸，孩童的祈祷，冰川崩裂，还有一声似曾相识的叹息。

“这不是你的命运。“某个低沉的声音说，“但你可以选择成为纽带。“

银色的光突然炸开。陈默感觉每个细胞都在沸腾重组，剧痛让他蜷缩成胎儿的姿势。

“警告，同步率41%。“机械音从骨髓深处传来。

“警告，美塔领域展开失败。“机械音再次响起。

陈默尝试移动手指，三十米高的巨人躯体却踉跄撞塌了信号塔。钢筋水泥如巧克力脆皮般碎裂，他看见自己映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的倒影：飞鸟状的能量核心，流线型的面甲，还有眼中摇曳的蓝色光焰。

异生兽发出兴奋的嘶鸣，甲壳缝隙喷出荧绿孢子。

“操！“

陈默的怒吼化为震荡波，震碎了沿街橱窗。异生兽趁机扑来，螯肢扎穿他的右小腿。银色血液滴落处，绿化带的冬青树瞬间枯死成灰。

剧痛反而激发了某种原始本能。陈默抓住怪物口器，装甲缝隙喷出灼热气浪。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父亲教的防身术，但此刻他撕开的是堪比坦克装甲的生物组织。异生兽的酸液溅在面甲上，视野顿时血红一片。

“警告，视觉模块受损。“

陈默胡乱挥拳，光刃扫过加油站顶棚。泄露的汽油被火花点燃，火龙卷舔舐着夜空。在炫目火光中，他看见自己映在油罐车残骸上的身影——那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而是比怪兽更可怕的破坏源。

异生兽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陈默趁机翻身，发现怪物正在吞食燃烧的汽车残骸，甲壳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它进化出了火焰抗性。

“开什么玩笑...“

陈默撑着膝盖起身，能量核心的脉动开始紊乱。他瞥见广场大屏幕上的直播画面：自己变身的银色巨人正在镜头前摇晃。弹幕洪水般掠过屏幕：“怪物内讧？““军方在哪？““妈妈我怕“

异生兽发出类似金属刮擦的尖啸，六条腿高频震颤着发起冲锋。能量核心的脉动越来越快，某种陌生的战斗本能开始撕扯陈默的意识。当异生兽扑来的瞬间，他的右腿自动高踢，脚跟精准命中甲壳接缝处。

“该结束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陈默感觉胸腔里的光之核突然收缩，剧痛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他的双臂不受控制地交叉成十字，比太阳更刺眼的光流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