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肆篇:借命
凌晨两点,陈默的诊所还亮着灯。
作为城里为数不多还坚持开夜诊的中医,他的“济世堂“总会在深夜迎来一些奇怪的病人。但今晚的访客,却让他感到一丝不寻常的寒意。
门铃轻响,陈默抬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褂子,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一般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浑浊发黄,眼白布满血丝,像是很久没睡过觉一样。
“大夫......“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能借我点东西吗?“
陈默皱了皱眉:“您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没回答,只是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了过来。
陈默接过纸条,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借命三日,必当厚报。“
他心头一跳,抬头再看时,老太太已经不见了。
诊所的门依旧关着,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
陈默低头,发现那张纸条还攥在自己手里,而他的掌心,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当晚,陈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荒凉的坟地里,四周雾气弥漫。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蹲在一座新坟前,用枯瘦的手指挖着土。
“借命......借命......“
老太太的声音幽幽传来,像是从地底钻出的一样。
陈默想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老太太缓缓转过头,冲他咧嘴一笑——她的嘴里,没有牙齿,只有一片漆黑的血洞。
“你答应了......“
陈默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窗外,天刚蒙蒙亮。他喘着粗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脉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怎么回事......“
他强撑着起床,洗漱时,镜子里的自己让他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眼下乌青,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更诡异的是,他的左手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像是一根血丝,从脉搏处一直延伸到肘部。
陈默心里一沉,想起昨晚那张纸条——
**“借命三日......“**
难道......真的有人借走了他的命?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他的皮肤变得干枯,头发大把脱落,甚至连走路都变得吃力。而那道红线,已经从手腕蔓延到了肩膀,像是一条毒蛇,正一点点蚕食他的生命。
第三天夜里,陈默终于撑不住,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家香烛店。
店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看到陈默的样子,脸色瞬间变了。
“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陈默颤抖着掏出那张纸条:“有人......借了我的命......“
老板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
“这是'借命契'......“他声音发抖,“你被'借寿婆'盯上了。“
“借寿婆?“
“一种专门偷人阳寿的阴物,“老板压低声音,“她们活得太久,寿数尽了,就只能靠借别人的命续着......“
陈默浑身发冷:“那我现在......“
老板盯着他肩膀上的红线,叹了口气:“红线到心口的时候,你的命就彻底被借走了。“
陈默低头,发现红线已经爬到了锁骨,距离心口只剩几寸。
“有办法破解吗?“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和一张黄符。
“只有一个办法——“
“把借走的命,剪回来。“
午夜十二点,陈默按照老板的指示,回到了诊所。
香烛店的老板告诉他,借寿婆会在第三天夜里来取走他的命,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对方现身时,用这把“断命剪“剪断红线,把命夺回来。
陈默把黄符贴在门上,自己则握着剪刀,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诊所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连呼吸都凝成了白雾。
终于,门缝下渗进了一滩黑水,紧接着,一只枯瘦的手缓缓扒开了门——
借寿婆来了。
她佝偻着身子,爬进诊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
“时辰到了......“
陈默强忍着恐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红线已经蔓延到了心口,只差最后一点!
借寿婆猛地扑了过来,干枯的手指掐向他的喉咙!
陈默咬牙,举起剪刀,狠狠朝自己心口的红线剪去——
“咔嚓!“
红线应声而断,借寿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一样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滩黑灰。
而陈默胸口的红线,也一点点褪去,最终消失不见。
天亮后,陈默的体力逐渐恢复,但他的左手手腕上,却永远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一样。
香烛店的老板告诉他,借寿婆虽然死了,但“借命契“的因果还在。
“你剪断了她的命,她就会一直缠着你,“老板叹了口气,“直到......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陈默沉默了很久,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晚,他收拾好诊所,在门口挂上了“停业“的牌子。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瞧见玻璃窗上,映出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借寿婆正站在他身后,咧嘴笑着。
而她的手里,攥着一张崭新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