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站在崩毁的青铜殿残垣上，指尖残留的星辉如萤火明灭。海底激荡的暗流掠过皮肤，此刻却清晰得能分辨出七种不同流向——这是踏入炼气四层后带来的五感蜕变。他低头凝视掌心，星图纹路在皮下若隐若现，每次心跳都会引发周身三丈内灵气潮汐。
“太虚引星诀第二重...”剑灵虚影比在归墟时淡了许多，战甲上的夔纹正在缓慢崩解，“以炼气之境承载星种，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
话音未落，头顶海水突然被剑气劈开。十八道剑光结成囚龙阵，玄机门弟子脚踏八卦方位俯冲而下。为首的白须老者手持量天尺，尺面浮现的卦象让陆昭浑身骨骼发出脆响。
“小友身负灾星，当随我回天机城镇压气运。”量天尺点出时，陆昭脚下海沙突然化作流沙陷阱。这是金丹期才能施展的“画地为牢”，炼气修士本该瞬间被道韵碾碎，但陆昭眉心血剑印记突然逆旋，竟将卦象之力转化为精纯灵气吸入经脉。
剑灵在识海大笑：“太虚剑道本就是逆天之法，卦算吉凶对我们而言不过是补药！”
陆昭福至心灵，并指划出昨夜在星阶上领悟的轨迹。指尖星芒暴涨三寸，看似随意的一划却暗合周天星辰运转，玄机门众人脚下的八卦阵陡然逆转。白须老者惊骇后退，量天尺上的离卦竟脱离控制，化作火凤扑向自家弟子。
“妖术！”玄机门弟子纷纷祭出护身法宝，却见陆昭踏着星辉跃出流沙，每一步都在海底留下燃烧的脚印。当他掠过某个持镜女修身侧时，对方怀中窥天镜突然映出浩瀚星图，镜面承受不住道韵轰然炸裂。
“此子有古怪！”白须老者咬破舌尖喷出精血，量天尺迎风暴涨成山岳大小，“天雷无妄卦！”
万丈海渊上空凝聚雷云，紫电如龙探爪而下。陆昭却闭上双眼，神识海中星种大放光明，那些在洗剑池底吞噬的上古剑纹自动组合成防御阵图。当雷霆触及发梢的瞬间，他整个人化作流光穿梭在雷暴间隙，竟是以炼气之躯施展出元婴修士才能掌握的“遁光”！
“不可能...”白须老者话音戛然而止。陆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星辉凝成的虚幻剑尖抵住其后心。海底砂砾悬浮成环，每一粒都折射着破碎的卦象。
“告诉我，你们如何得知星种现世？”陆昭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这是过度催动星种的副作用。他能感觉到经脉正在崩裂，但星辉流转间又迅速修复，仿佛有无数柄小剑在血肉中穿梭锻造。
量天尺突然自爆，白须老者借着反冲力遁出百丈：“魔种现世，天下共...”一道琴弦毫无征兆地穿透他的眉心，谢鸣踏着焦尾琴飘然而至，七根琴弦上挂着十八颗玄机门弟子的金丹。
“陆师弟的疑问，还是由师兄来解答吧。”谢鸣指尖轻勾，琴弦卷着金丹收回袖中，“三个时辰前，天机阁的浑天仪显示灾星坠于南海——当然，这预言是我们请万法宗圣女修改过的。”
陆昭瞳孔收缩，他注意到谢鸣的琴弦已完全变成血红色。海底微光映照下，那些琴丝分明是抽自人脊骨的筋脉炼制而成。
“为什么？”
“因为真正的星种觉醒需要养料。”谢鸣忽然拨动变徵之音，陆昭怀中的玉佩应声炸碎。星种失去压制彻底爆发，狂暴的星辰之力将他托上海面，“这些正道修士的灵力，可比洗剑池的寒髓滋补多了。”
海天之间，陆昭悬浮在星力漩涡中心。他的道袍早已化为飞灰，皮肤下浮现完整的周天星图，三百六十处要穴亮如晨星。这是太虚剑体初成的征兆，但狂暴的星力正在撕扯他的神魂。
“运转九转星劫诀！”剑灵的声音支离破碎，“以劫炼体，以煞养魂！”
陆昭本能地结出玄奥剑印，星种之力化作万千剑气透体而出。方圆百里的海面瞬间蒸发，露出布满剑痕的海床——那是万年前太虚剑主们留下的战场遗迹。各派飞舟的防护阵法接连破碎，修为低微的弟子直接爆成血雾，精血被星力牵引着注入陆昭体内。
“魔头！”丹霞宫长老祭出九龙神火罩，九条炎龙尚未成型就被星剑绞碎。陆昭的意识逐渐模糊，唯有眉心血剑印记越发鲜艳。他看见谢鸣在远处抚琴助兴，看见凌霜真人剑阵护持的飞舟上，天剑阁弟子正在收割其他门派修士的魂魄。
当第八十一道星劫劈下时，陆昭的修为强行突破到筑基初期。但这个筑基期前所未见——气海化作旋转星云，十二正经流淌着液态星辉，骨骼上自然浮现的剑纹组成微型周天星斗大阵。抬手间剑气自生，无需法诀便能引动天地异象。
“这才是真正的太虚筑基。”剑灵终于完全消散，最后的记忆碎片涌入陆昭识海。他看见初代剑主一剑斩断飞升天梯，看见九重天境里被锁链贯穿的历代飞升者，看见自己出生那夜母亲房中出现过的血月...
“陆昭！”凌霜真人的清喝穿透星暴，“该收网了！”
九柄冰魄剑组成囚魔阵从天而降，却在触及星云的瞬间崩碎。陆昭眼中星芒暴涨，此刻他才看清这些“正道“修士体内的黑线——每个人的心脉都缠绕着魔种根须，包括凌霜真人后颈那道血色剑痕。
“你们...都成了魔种傀儡？”
“错，是魔种本该属于我们！”谢鸣的琴弦突然刺入自己心口，抽出血色魔种按在焦尾琴上，“百年前天剑阁就找到了培育魔种的方法，只是需要太虚血脉作为...”
星种突然发出鲸吞般的吸力，谢鸣手中的魔种不受控制地飞向陆昭。当两颗种子相撞的刹那，南海归墟深处传来龙皇的欢愉咆哮，东西大陆交界处的葬剑渊裂开万丈沟壑，无数被封印的古魔兵腾空而起。
陆昭的筑基星云开始坍缩，在丹田位置凝成剑形金丹。但这颗金丹表面布满裂痕，左半部分金光璀璨，右半部分魔纹缭绕。他感觉自己在同时经历正魔两道的雷劫，浩然剑气与滔天魔气在奇经八脉中厮杀。
“快阻止他！”佛宗老僧从虚空跌落，手中降魔杵砸向陆昭天灵。但杵尖在触及星焰的瞬间融化，陆昭额间睁开第三只竖瞳——这是烛阴龙皇的破妄之眼！
透过这只眼睛，他看见南海群岛的欺天阵正在吸收星种之力，看见西荒血月沼泽深处十二血影捧着魔种胚胎，看见东极青丘山巅的天狐用尾尖蘸着鲜血绘制太虚星图...
当第九重雷劫落下时，陆昭挥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剑。没有花哨的剑招，只是最简单的前刺。但这一剑引动了归墟深处的万古剑意，引动了九重天境里的飞升者悲鸣，引动了沧溟大陆所有剑修的佩剑脱鞘。
剑光过后，南海出现纵贯三万里的虚空裂痕。各派飞舟尽数湮灭，唯有余波中的星火照亮陆昭的身影。他悬浮在破碎的天地间，左瞳映星辰，右瞳燃血月，胸前悬浮着交融后的混沌剑种。
“今日方知...”陆昭轻抚重生的玉佩，此刻它已化作剑形吊坠，“所谓正魔，不过都是天道之下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