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切恰好

“小桃枝，你没事吧？“

姬宝玉纤长的睫毛还凝着泪珠，指尖颤抖着去擦小桃枝脸颊沾到的尘土。

她强迫自己弯起嘴角，可发红的鼻尖却让这个笑容显得愈发脆弱。

小桃枝攥着衣角后退半步，布鞋在青砖地上磨出细响。

她盯着姬宝玉关切的双眸，喉咙里像堵着团浸水的棉花：“姐姐你不必......”

话音未落，一滴温热的泪就此落下。

回想起刚刚姬宝玉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那决然的模样，让小桃枝满心感动。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担忧，她害怕自己会连累如此美好的宝玉姐姐。

“没事的，小桃枝，那是我五哥，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姬宝玉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能真切地感觉到，小时候那个如暖阳般温暖的五哥，真的回来了。

小桃枝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禁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些许疑惑。

自己除了比较招小动物喜欢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等有时间，一定要去问问哥哥，也不知道哥哥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已经开始想念哥哥了。

空间波动，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记婆婆扶着雕花门框喘息，脸上尽显疲惫。

她将杂乱的白发往后拢了拢，这才张开臂弯：“宝玉......”

话音未落就被扑了个满怀。

姬宝玉就像乳燕归巢般，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她的怀中，声音带着委屈与不安：

“婆婆，您可算回来了。”

记婆婆一路上紧赶慢赶，刚一回来，就敏锐地察觉到姬宝玉的异样。

她轻轻拍着姬宝玉的背，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宝玉，又哭鼻子啦？”

顿了顿，又接着说，

“是在担心林雀吗？婆婆把信送到了，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宝玉。”

姬宝玉眼圈通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瘪着嘴问道：

“婆婆，您没事吧？”

她莫名地感觉到，婆婆的身体似乎极为虚弱。

“婆婆好好的...”

记婆婆突然噤声，望向大门口。

姬玄田负手而立，双眼中满是审视：

“我倒是没有想到，我的宝贝女儿旁边还藏着一位先天强者。”

他特意加重了“宝贝女儿”这几个字的语气，其中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

“来了就不必走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周遭的空间变得凝固，姬玄田随意挥了挥手，就将记婆婆的退路封成密不透风的牢笼。

森然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父皇，父皇！”姬宝玉看着姬玄田即将对记婆婆出手，心急如焚，忍不住焦急地大喊，

“婆婆不是您安排的吗？不是您让婆婆从小来保护我的吗？”

记婆婆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按住少女颤抖的肩头。

“莫怕，老身这把骨头，还能护你最后一程。”

即便此刻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她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慌乱。

“如此老态的先天，我还是第一次见。”

姬玄田双眼紧紧盯着记婆婆，目光如炬，杀意毫不掩饰地在眼底涌动，

“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潜伏在宝玉身边，到底意欲何为？”

要知道，一旦成就先天，便拥有神髓玉骨，不死不灭。

若无意外，在逝去之前，都会始终保持着最旺盛的生命活力。

像记婆婆这般尽显老态的先天强者，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在不停地透支自己的寿命，无休止地催动自身神通。

姬玄田的话语直白而冷酷，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姬宝玉听后，心急如焚，大声哭喊：

“父皇！不可！记婆婆没有坏心思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双目凄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几日，她也不知究竟哭了多少次。

姬玄田对她的哭喊充耳不闻。

身着华丽的帝袍，双手在背后相握，周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严，静静地注视着年迈的记婆婆，等待着她的回应。

记婆婆见状，知道再也无法隐瞒，索性撤掉了自己的一项神通。

刹那间，先天气息毫无保留地散发开来。

她缓缓拉过一把椅子，佝偻着身子坐下，动作轻柔地伸手握住了姬宝玉的手。

姬宝玉没有躲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婆婆，会是坏人。

姬宝玉踉跄着反握住记婆婆的手，嗅到老人身上熟悉的药草味。

忽然想起及笄那夜，婆婆在月下为她绾发时说：“我家宝玉的命格金贵着呢。”

“婆婆有一门神通，名为‘恰好’。”

“皇上子嗣共六人，只有你一个姑娘，所以你恰好就是最受宠的一个。”

“最受宠的皇女身边，应该有个护卫，这个护卫恰好就是婆婆。”

“这名护卫的修为不能是先天，婆婆的修为就恰好不是先天。”

记婆婆一边轻轻摩挲着姬宝玉的手，一边缓缓说道。

从记婆婆出现在姬宝玉身边的那一刻起，“恰好”神通便开始悄然催动。

时光荏苒，一晃十六年有余。

一门神通，就这样持续催动了整整十六年。

记婆婆眼中浮起细雪般的微光，映出十六载光阴流转。

她犹记得婴孩在百天抓周时的喜悦，犹记得从锦被里探出藕节似的小手要糖糕的古灵精怪；

她在无数个长夜交替里为踢被的小人儿掖好被角，又在晨光里为小人儿穿衣打扮。

她望着那小小的身影一点点长大。

当年襁褓中嘬着手指的婴孩，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而堂堂先天强者，如今却沦落为这般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模样。

今日被姬玄田发现，记婆婆心中其实早有预料。

因为姬玄田早就对一切有可能让剑安宗知晓的情况严加防范。

以记婆婆明耀境的修为，即便拥有神通“一念千里”，也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将消息送到。

所以，记婆婆这次送信的举动，就变得“不恰好”了。

也正是这一丝细微的“不恰好”，让姬玄田察觉到了破绽。

进而发现了记婆婆苦心营造了十六年的“恰好”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