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棂洒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上官初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边的人,却只触到一片冰冷。
她猛地睁开眼,空荡荡的床铺映入眼帘,徒留一丝余温证明着方才那人的存在。
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她环顾四周,屋内静谧无声,只有澹台桦留在桌上的字条:军务繁忙,先行离开。
桦。
上官初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字条上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写字时的力度。
昨夜的温存犹在,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人。
她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边,推开窗棂,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远处传来鸟儿的鸣叫,婉转动听,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惆怅。
“姑娘,您醒了。”小丫鬟紫烟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看到上官初站在窗边,神色略显落寞,便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在想将军?”
上官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紫烟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又取来干净的衣物,服侍上官初梳洗打扮。
“姑娘,礼部侍郎澹台焕澹台大人来了,指名要见您。”紫烟一边为上官初梳理着长发,一边说道。
上官初微微一怔,心中疑惑不解。
澹台焕?
他怎么会来将军府?
而且还指名要见她?
她与这位澹台大人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任何交集。
他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澹台大人现在何处?”上官初问道。
“正在前厅等候。”紫烟答道。
上官初点点头,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她换好衣裳,随着紫烟来到前厅。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上官姑娘吗?怎么,如今攀上了将军,连礼数都忘了?”
上官初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厅内那锦衣华服的男子身上,正是礼部侍郎澹台焕。
他身旁放着两个上了锁的沉甸甸的木箱,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澹台大人……”上官初刚开口,便被澹台焕打断。
“别叫我大人,我可担待不起。”澹台焕冷笑一声,“我今日来,是想请上官姑娘看看这两口箱子里的东西……”他说着,做了个手势,示意身旁的小厮将箱子打开。
上官初莲步轻移,走进前厅,朝澹台焕微微一福:“不知大人有何指教?”澹台焕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轻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上官姑娘过目。”他语气阴阳怪气,让上官初心中更加忐忑。
厅内光线昏暗,檀香的味道浓郁得有些刺鼻,让上官初感到一阵胸闷。
她偷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澹台焕斜睨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怎么,上官姑娘不敢看?”他语调上扬,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上官初咬了咬下唇,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走到木箱前。
这两个箱子都由上好的红木制成,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此刻,上官初却无心欣赏这些精美的工艺。
箱子上了锁,一把黄铜锁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一个小厮上前,用钥匙打开其中一口箱子。
箱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上官初脸色骤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不适,探头望去。
箱子里,赫然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衣物,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上官初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倒在地。
她捂住嘴,踉跄着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这…这是什么?”她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澹台焕看着她的反应,他走到箱子旁,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件血衣,在上官初面前晃了晃。
“怎么,上官姑娘不认识?这可是上好的苏绣锦缎,价值千金呢。”他语气轻佻,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上官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那件血衣,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澹台焕将血衣扔回箱子,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别着急,还有更精彩的呢。”他说着,示意小厮打开另一个箱子。
上官初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会是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这里面……”澹台焕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可是关系到上官姑娘,乃至整个将军府的生死存亡啊。”
小厮依言打开另一个红木箱子。
一股浓重的墨香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上官初呼吸一窒。
箱子里,满满当当码放着奏章,明黄色的封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一个个催命符。
上官初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摇头道:“不,我不敢看。”
澹台焕轻笑一声,走到箱子旁,随手拿起一本奏章,展开在上官初面前。
“上官姑娘,圣贤书读了这么多年,怎么连奏章也不敢看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圣上知晓?”
上官初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些奏章里写的是什么。
澹台桦的罪行,罄竹难书!
她只是个小小的民女,如何敢窥探朝廷机密?
更何况,这些奏章还沾染了鲜血……
“放心,这些奏章都是副本,原件已经呈递御览了。”澹台焕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放缓了些,“看看也无妨,就当是提前了解一下时局。”
上官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缓缓地弯下腰。
她颤抖着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奏章。
明黄色的封皮入手冰凉,如同握着一块寒冰。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奏章。
只看了一眼,上官初的脸色便骤然变得惨白。
她死死地盯着奏章上的文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脑海里。
她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纸张。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蝇。
她迅速将手中的奏章放回箱子,又慌忙拿出几本,快速翻阅。
随着翻看的奏章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手上的颤抖也越发剧烈,仿佛握着的是烧红的烙铁。
澹台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上官初将手中的奏章放回箱子,又胡乱抓起几本,快速浏览。
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如鼓,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够了……”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
“还没看完呢,上官姑娘这是怎么了?”澹台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催命符一般。
上官初没有回答,她死死地盯着另一个箱子,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
上官初觉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她踉跄着走到另一个红木箱子前,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箱盖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心悸。
“不必打开了,”澹台焕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里面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上官初猛地回头,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也是……弹章?”
澹台焕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怎么会……”上官初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按在裙侧,用力地擦拭着掌心的汗渍。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如坠冰窖。
满屋的墨香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让她几欲作呕。
她闭上眼睛,那些弹章上的文字就像刻在她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
贪污军饷、草菅人命、结党营私……
每一项罪名都足以让澹台桦万劫不复。
她甚至能想象到御书房里,皇帝震怒,龙颜大怒的场景。
上官初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掌心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不知道这些弹章是谁写的,也不知道是谁收集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却无意中卷入了这场政治漩涡,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
恐惧和不安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澹台焕。
“你……想让我做什么?”
上官初心中明白,这些弹章之所以如此之多,定然是因为澹台桦欲纳她入府引起的风波。
她抬眼看向澹台焕,眼中虽有一丝畏惧,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子虽笑容可掬,但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藏着深意。
“这些弹章……”上官初声音发颤,努力使自己镇定,“都是因为……我?”她伸手拭去额上的冷汗,指尖冰凉。
澹台焕轻轻敛眉,嘴角依然带着一丝冷笑,缓缓道:“不,上官姑娘,这些弹章并非因你而起,但你确实是其中的关键。”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字都在上官初的心头敲打。
“皇上早朝后命人送来的。”他继续说道,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这些弹章早已呈递御览,皇上命人送来这里,是想让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上官初认真地听着,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悚。
那些明黄色的封皮,那些冰冷的字句,仿佛在她耳边不断地回响,令她心神不宁。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试图抑制内心的恐惧。
“皇上……他想让澹台桦回心转意?”上官初的声音几乎不可闻,但她依然努力问道。
澹台焕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是的,皇上希望澹台桦能回到朝堂,领兵征战。而你,上官姑娘,却是他心中最大的阻碍。”
上官初的心跳如雷,几乎要冲出胸膛。
她急切地解释道:“他不愿娶公主,是想继续领兵,他……”
话未说完,上官初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到澹台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仿佛在嘲讽她的天真。
澹台焕走到上官初身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官姑娘,你可真是天真得紧。”上官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澹台焕双手抱胸,缓缓说道:“我父亲乃是朝中重臣,只要他一句话,就能阻止你脱籍之事。澹台桦是我族中骄傲,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损害他的地位与荣耀。”上官初默默听着,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我兄长的雄心壮志可不在儿女情长之事上。”澹台焕继续道,眼睛里透着一丝冷酷,“你若以为他真的对你情深义重,那就大错特错了。若是你成了他前行路上的绊脚石,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弃。”上官初听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一天,不远了。”澹台焕脸上的嘲讽更甚,“上官姑娘,你就等着被抛弃的命运吧。”上官初心中一阵恼怒,她咬了咬嘴唇,反击道:“你莫要如此笃定,世事难料。”澹台焕身子一僵,脸色骤变,室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上官初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微微的疼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澹台焕死死地盯着上官初,眼神中透着浓浓的警告。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上官初突然转身,快步走向窗边,背对着澹台焕站着,不再看他。
而澹台焕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只留下上官初一人站在窗边,微微颤抖的背影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孤寂。
窗外,几枝桃花探出墙头,粉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少女娇羞的脸庞。
上官初却无心欣赏这春日美景,澹台焕的话语如同一根根尖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头,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他竟然说兄长会抛弃她!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恐惧和不安,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冷的深渊之中,找不到一丝温暖。
“在想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熟悉的檀香味钻入鼻尖,上官初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闷。
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想要摆脱这让她感到窒息的拥抱。
“放开我。”上官初语气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澹台桦察觉到她的抗拒,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松开手臂,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澹台焕与你说了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上官初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那深邃的眼眸。
“没说什么。”她别过头去,试图躲避他的注视。
“没说什么?”澹台桦冷笑一声,“你当我眼瞎吗?你脸上的表情分明写满了心事。”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手指用力收紧,让她感到一阵疼痛。
上官初吃痛地皱了皱眉,却依旧嘴硬道:“他什么也没说。”
澹台桦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
他一把将她拉到桌前,指着桌上散落的文件,厉声道:“那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上官初的目光落在那些文件上,瞳孔骤然紧缩。
澹台桦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她,“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上官初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说!”澹台桦的语气更加严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上官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什么也没说。”
“上官初!”澹台桦怒吼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应声而碎,茶水四溅。
他死死地盯着上官初,“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澹台桦瞥见窗外几个小厮正搬着箱笼往一辆马车上放,视线落在上官初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上官初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那些箱笼是做什么用的?你要回影月楼?”澹台桦语气加重,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上官初被他逼问得有些烦躁,“澹台大人什么也没要求我做,我只是……只是想回去看看。”
澹台桦眉头紧锁,心中疑惑更甚,“回去看看?你若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上官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烦躁,“将军即使不领兵,也有好去处,不是吗?”
澹台桦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初没有回答,只是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盛开的桃花,
“上官初!”澹台桦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皇上赐婚一事,你不必操心,一切有我。”
上官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让她感到一阵疼痛。
“放开我!”
澹台桦却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拉到面前,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说过,我会娶你。”
上官初愣住了,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你……”上官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喜欢我?”
澹台桦的动作僵住了,他抬起头,看着上官初,
“你为何要留下我?”上官初迎着澹台桦慌乱的眼神,目光灼灼,不依不饶。
澹台桦猛地放开她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若是不喜欢,我何必留你在府中,由着你胡闹?”
上官初低头揉着手腕,指尖泛着红,她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将军府锦衣玉食,奴婢不敢胡闹。”
“别把看到的东西当回事,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玩意儿。”澹台桦语气软下来,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却又在半空中顿住。
上官初却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赤炎军,将军可有话要说?”
澹台桦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潭州厢军之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就连府中亲信也毫不知情。
上官初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划过他硬朗的轮廓,语气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将军脸上的伤,也该好好养养了,战场刀剑无眼,奴婢心疼。”
她收回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将军府虽好,可奴婢到底住不惯,还是惦记着影月楼的姐妹们。”
澹台桦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当真只是想念影月楼的姐妹?”
“将军若是不信,待我回了影月楼,将军尽管来看我便是。”上官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澹台桦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你回影月楼,旁的男人也能去看你!”
上官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奴婢终究是影月楼的人……”
“我会想办法,让你脱籍!”澹台桦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将军,”上官初轻轻推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许国公主对将军一片深情,将军何必……”
“你究竟可有喜欢我?”澹台桦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上官初垂下眼帘,低声道:“奴婢……不知道。”
澹台桦颓然地松开手,上官初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面颊,然后无力地垂落。
“既如此,你执意要走,我便不留你。”澹台桦语气冰冷,带着一丝决绝。
“好。”上官初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眼眶却在转身的瞬间湿润了。
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蔓延至全身。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觉得迷茫,无助,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