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获稻,暑去秋来,几场淅沥小雨过后,早晚添了一丝寒气,狗剩娘没能等到秋收,狗剩也没等到他娘给他织的过冬的手套,就跟着赵队长去百里外的前线支援。离家百里外的前线,战士们挖出了一道道的防线,想要抵抗住鬼子的侵略,但禁不住敌人猛烈的炮火,这里是最后一道防线。夜色如阴沉的水,抬头的月也露出寒光,寥寥几颗星星闪烁,风算不上刺骨,但也绝对能把穿着破烂背心的人冻得失魂落魄,脸蛋发僵。
狗剩:(缩着身子)老赵,你说这鬼子晚上都不睡觉吗,他奶奶滴,又不是打到他家门口了,至于这么拼命吗?
赵队长:你小子少说会话吧,看你那样还是不困不累。
指导员:是呀,狗剩,老赵说的没错,你要是困了累了,你就先歇一会,今夜反正得有人随时盯着,这小鬼子打了整整五天都没打下来,今天打得格外的凶,那炮弹跟吐唾沫一样没完了,也是算准了咱们的补给都到头了,看这情况,是想把我们一口吞下。
狗剩:(像小孩生气一般)指导员,你咋跟老赵他们学坏了,他们都是粗人,没文化,俺叫陈归,什么狗剩狗剩的!
赵队长:(拍了拍狗剩的头)没文化咋了,你小子有文化,你知道你那名咋写的吗,你知道是哪个归吗?
狗剩:净扯些没用的,你会写,你会写,人家指导员都没说话呢,又显上你了?
指导员:(看赵队长的巴掌马上又找上狗剩,忙的说)好了好了狗剩,我也不是啥文化人,也就多认识点字,你这名字是你妈给你起的吗,好名字。独行万里母担忧,盼儿归,等打完仗,好好陪陪咱妈。
狗剩:不是我妈起的,她也不识字。
指导员:那你谁给你起的呀?
虽然赵队长和狗剩老是吵吵闹闹,但他二人似乎脾气秉性相投,赵队长也打心眼里把这位时常口无遮拦的,没个正行的孩子看作自己的弟弟,有时候也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赵队长:(忙的打趣打岔道)哈哈哈哈指导员,你可想不到,这可是专门找算命的半仙算的,这可是个好名字。等会去,俺也找半仙算算,改个名字,旺旺咱的运势,指导员,到时候一起去吗?
指导员:没看出来呀,老赵,你还有这门路,可得好好跟你长长见识,以后等生了孩子,就找你这位半仙测测什么生辰八字,取个好名字。
狗剩:找不到了,一个女骗子,长得倒是些俊,可能打仗被小鬼子抓走,活着,死了,都有可能,她最好还能继续当她的骗子,等下次见到她,我得好好给她道个歉……
赵队长:你小子还是抓紧睡会觉吧,怎么还净说些胡话,人要么死了要么活着,怎么还死了,有活着的。
狗剩:指导员,你说万一我们死了,会有人记得我们吗?
指导员:(愣了愣,显然这个问题在此刻显得有些沉重)不知道(沉默)你娘肯定记得你,话说你小子还不到20,就这活够了,我可还没活够呢,老赵,你活够了吗?
赵队长:没活够,我还等着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指导员:(语重心长)对呀,狗剩,别想这事,等打完仗好回家,那时候什么都有了(看到赵队长咧嘴笑说道)话说老赵,你脸上这条疤是怎么回事,你唬别人行,我们你可骗不了,你不会当兵前真是哪个山头下来的好汉吧(指导员打趣道)!
赵队长:(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别提了。
指导员: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藏着掖着呢?
[此刻的赵队长如同是大闺女怀春,扭捏害羞起来]
赵队长:当初我走的时候,老婆哭的不行,她兄弟来看她,以为我做什么坏事对不起他姐呢,妈的,上去拿个刀就砍,这小兔崽子下手真狠,你说,这倒霉事,咋让我碰上了。妈的,比说书人嘴里的故事还离奇呢!
[沉闷的气氛被老赵给打破,身边的人笑起来,老赵也跟着笑起来,还在笑,笑不停,不停笑,笑声渗进腥臭的泥土,追上远去的风,向四面八方宣告着几个男人此刻的快乐]
指导员:(拍了拍老赵肩膀)谁叫你不和人家弟弟说清楚呀。
赵队长:(一脸委屈)怪我啦?他也没给我机会说呀,上去拿刀就砍。
指导员:你就偷着乐吧,你不在家,你那小舅子有事可真上,肯定把你老婆和闺女照顾的好好的。
赵队长:那倒是,要不然等我回去了,看我不剥了那小兔崽子。
指导员:(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烟)来,兄弟们,抽根烟提提精神,这可是好烟,盒装的,可不是咱们平时抽的卷烟(把烟扔给狗剩)狗剩给大伙分分!
[指导员掏出火柴,点燃了香烟,把烟递给身边的战士,战士们把香烟当作火柴,这个时候,能用的火柴每一根都很重要,等烟重新递到指导员手中的时候,已经烧掉大半根了,指导员赶忙嘬了嘬在风中瑟瑟发抖,快要熄灭的烟]
指导员:这小鬼子可真畜生,占了咱们的地方开工厂,强迫咱们中国人给他们做烟草,咱们自己都没抽上这样的烟呢,这群畜生倒是先享受上了。等下回杀了小鬼子大伙搜仔细点,多拿点枪子弹,烟什么的,再挑两件暖和的衣服穿上。妈的,全是抢的我们的东西。好不好兄弟们!
众人(齐声大喊)好!
[众人手中的香烟发出点点火光,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在没有枪炮声的短暂和谐中,像是一场篝火晚会。阴凉的空气似乎要将烟雾凝固,在战士们身上,指尖环绕,缠绕。突然远处放哨一个战士大喊着向众人冲来,‘小鬼子来了,小鬼子来了,快点准备’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远处的天际被炮火撕碎一般,炮火明晃晃的照亮黑夜,这时众人看见报信的哨兵已倒在距离战壕十米处的——远方。身上蹦出了血,血上吸住了泥,泥土牢牢地接住了战士倒下的躯壳]
狗剩:猴子(差一点就冲出壕沟)
指导员:(拉住狗剩)不能出去,不想活了!
赵队长:(像是受伤暴怒的猛兽)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
[夜里像过年一样,吵闹,身边的人在不停的叫,也有人跑出去,也有人向你冲来,枪炮声像是全村一齐放起了千百挂万响的鞭炮,砰砰砰砰,就是这不仅有硝烟味,怎么还有股血味。枪炮声停,几个人斜仰在壕沟里,喘着粗气]
狗剩:(有气无力的笑)他奶奶的,过年都没这热闹,指导员,你说,这起码得是个一亿响的炮仗吧。
指导员:是,这得有一兆,一亿兆吧。
狗剩:又整这词,一兆是多少?
指导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看到狗剩掏出一个纸,举过头拜了拜)你这是干什么?
赵队长:这是狗剩的传家宝,驱邪散鬼符,保平安的。
狗剩:(把符箓叠好,装进口袋)别说,这符还真管点用,等打完仗回家让我娘带走。
突然,炮声响,比先前更猛烈,像将天轰塌,将地炸碎,一道耀眼的弧线划落,盖过众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