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整理包裹。
昕月隐隐约约感觉到顾竹生和以前不太一样,好似变了许多。似乎历经了不为人知的劫难,又像是有什么事一直困扰着他的样子,而且他现在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安静了,更像是寡言少语了。
越是快使人幸福的日子,越是匆匆而过。
昕月一脸不舍的望着顾竹生,从眼睛溢出点点泪珠:“你这一去之后,就不知相见又待何日了……”
“月儿,你莫要担忧,我们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顾竹生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轻柔的接着道,“我尽力早些回来……”
“可是我……我现如今就想跟你相依相随,生死相依……”说完这句,昕月原本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就立马控制不住了,如那泉水般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月儿,你等着我,好吗?”顾竹生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深情的说道,“若是为了我们日后可以永远的相依相随,我今日必须要走……”
顾竹生一直是这个样子,每次要离去的道别都是这么的干脆,顾竹生牵着马,一跃而上,毫不犹豫。
“竟然差点就忘了”他险些忘了还有一件事情,“有一位名唤段桥毅的客商会到致雅客栈,月儿帮我寻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几日吧!”
“好,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做的很周到。”昕月一脸认真,且毫不犹豫的回复。
顾竹生见昕月一脸肯定,便淡笑着点头,疾驰而去了,而他的身后卷起一路尘土。
昕月直直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如此坚决,他何时会回一下头,恋恋不舍的望一下自己呢?
可能,那一天就快要来到了吧?
很快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大管家忽然出现在沐青山别院中,身后还跟着大群的仆人丫鬟,也大包小包的带了许多器物,这车院突然很是嘈杂,昕月急忙从房里出来,“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直接见那大管家兴高采烈的望向昕月说,“小姐,今晚会有一位王爷前来咱们沐青山别院中赴宴!”“王爷”这二字出口时显得异常沉重。
昕月猛然想起顾竹生夜里所说的话,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的说到“六皇子,上官沐风?他已经是王爷了吗……”
心情瞬间低沉的像是天塌了一般,千昕爽呢?她现在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吧……
宴会,昕月更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顾竹生既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和结局,自己再去做那暖暖春日中的火炭,又有什么意思呢?便推说自己感染了风寒,不可见再受凉风,这就足以让自己赴不了宴吧。
千雄严有些气急败坏了,狠狠的一个耳光打在报信的奚儿脸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昕月还是不会去。
那边歌舞升平,琴瑟交鸣,而相伴的却是下一场戏的登台。去年的时候是千昕爽,千昕爽……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已打湿了昕月的脸庞。
昕月身着青色纱衣,淡然素雅,头发被随意的披在肩上,用青色丝巾随便的将发丝挽了一个结,再带上顾竹生曾经送给自己的一个通透的玉簪,顾竹生这一走。
她觉得有些无聊,便忽然想着去外面散散步,即使只是站在门外,呼吸一下自然纯净的气息,也能让自己脱离一下那为了名利不折手段的人。刚想踏出门槛,却看见一双手臂挡住了自己,“小姐,老爷说过了,今天晚上不准您踏出别院一步……”
昕月心里突然惊了一下。心里却是真的生了气。走回房间找了披风,便毅然决然的向后院观月亭走去。昕月心想若是在此度过这一夜,想必任何人都寻不到她的。
刚刚出了庭院,便瞧见四五个丫头从远处急急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昕月急忙躲入门后,只听见那其中一个丫头飘出一句,“走快点……回来了……王爷……王爷救了一位……我们快去……快去看看吧!”
昕月听的愣了一下子,心中起了浓浓的好奇之意,便想着不然去偷偷的看一下也好,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情,然后再藏起来不被发现就好了,于是便轻手轻脚的跟在那几个丫头的身后。
这天夜里,府中上下没人去欣赏夜空中的月亮如何如何美丽,花厅中伟岸潇洒、贵胄气质的上官沐风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昕月躲在暗处远远的观望着这一切,心中不禁隐隐感叹,这上官沐风是把谁给救了?
千昕爽吗?这怎么会呢?仆人和丫头们不断的伸着头向花厅探去,窃窃私语。昕月心中更是好奇,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便下了决心,想要再靠近一点。
刚挪了几步,却忽然看见一个人也躲在很难发现的地方,昕月借着月色也只能看见一个深蓝色的影子,站在暗处淡笑着。
“冷夜赏月,看来心情很不错啊!”昕月惊得踉跄了一下。
“六……六……”昕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了,身体也跟着没办法动弹。
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生生的逼着自己的膝盖跪了下来“奴婢……拜……拜见六皇子……”
“你这是……快,快起来吧。”上官沐风快步走向昕月,还伸出手扶起昕月,一脸笑意的说,“我本觉得与你再无见面的机会,不过现在,你竟对我如此生疏了,还如此知晓礼数了啊?”
昕月忽的有些回不过神来,而脑海中竟浮现起自己穿着华丽的宫廷服装,在雪月宫时,与他在拱桥上谈话的情景,而现在的装扮,却是天壤之别,昕月猛地回过神来,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吓了一跳。
“本来觉得我们相遇会是在宴会上,却没想到你会藏在这里吹着凉风,”上官沐风的星目里面溢出很暖的笑意,“要不是我想出来透透气,这才看见一个做贼似得人影……竟没想到会是说受了凉的你。”昕月顿时觉得从耳朵开始的发烫逐渐的蔓延到两颊,嘴边却生硬的挤出一个很是奇怪的微笑“殿下又开玩笑了,我……我有病确是不假……”
“唉,你……”上官沐风不禁笑了笑,仿佛看懂了什么,手却缓缓的抚上了昕月的脸颊,慢慢说道:“你……你向来同其他人不同,我总是不懂你。”
昕月被上官沐风惊了一下,猛地后退了一步,竟没想到面前的人却跟着前进了一步“我为你准备了礼物,你若看了肯定会要好好感谢我的。”
上官沐风在青石路上缓缓的走着,昕月紧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相信我。”上官沐风一脸自信的看着昕月,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正经了许多。昕月这才深一口气,心中有些不悦,这人还是真是霸道的厉害……有些不情愿地向前挪动着。
上官沐风走几步便回头看看昕月,就怕她会不跟着自己去,见昕月真的似他所想的那样,便故意提高声音说道,“你的胆量还真大,对着我二哥都敢提他,这会怎么怕了?”
昕月听完想到的便是她的幼弟千瑛殊。
真的会是他吗?昕月急不可耐的向上官沐枫走去,这次也没有想着保持一定的距离,张嘴问道,“六皇子,您说的可是……是我那幼弟千瑛殊?”
上官沐风故作高傲的向前走去,也没理会昕月的问话,只是朝昕月邪魅的一笑。快要到的时候,上官沐风站在原地,只见旁边的守卫行礼后便将房门打开了,昕月紧紧的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这一段不长不短路程,让昕月有些不安,感觉这里有些阴森森的。
“带过来吧!”上官沐风朝那里喊了一声,便端坐在那里。
一会,里面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只见一身穿蓝色衣衫的人走了出来,那人先是向上官沐风行了一礼,这才向昕月转过身来。
“姐姐,我是瑛殊啊!”只见那还有些青涩的脸上,泪水密布。
昕月这一刻脑海一片空白,都没有回应。
上官沐风简单明了的向昕月说,这千瑛殊不是白救的,是需要代价的。
而上官沐风话里的意思便是,让千家的听从他的安排。
让千雄严为昌阳王做的事全盘托出,而她的姐姐也必须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而她,她现在什么也没有,要怎样安排她?
看着端坐在那里的上官沐风,感觉现在的他比那太子殿下更要威严几分,气势恢宏,昕月觉得有些茫然,这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六皇子吗?
而站在上官沐风左侧的千雄严,脸色比之前刚沧桑了几分,见昕月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便出言有些责怪之意的说,“月儿,还不赶紧给轩王爷行礼。”
他……成了轩王吗?昕月这才行了跪拜之礼,心中想到东宫的那位太子殿下……是否……还是意气风发?
上官沐风只是淡淡看了昕月一眼,这才轻声道,起来吧!“我要你帮我做些事,若是你做的好,他们都不会有事。”
昕月见他说话如此直白,有些呆楞,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到,“我说的是你全家,这,你可愿意?”
昕月全身都僵硬了,这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压在她身上,除了愿意,她又能怎么办?
这宴会之后,海月山庄便换了主人,这轩王的人马,把海月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有昕月一人住在沐青山别院,千府的人还在海月山庄里面,失去了自由。
昕月与奚儿一起被轩王的人带出来了。昕月不知日后,自己又会遭遇些什么,内心悲痛的向千雄严告别,一跪生命之恩,二跪养成之恩,三跪不孝之恩。
千雄严看着一脸泪水的昕月,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月儿啊!我知你心中不愿,可是现在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可要事事听轩王的……”
昕月一听千雄严话里的全家性命,就觉得太过沉重,而且她最渴望的自由也没有了,又突然想起顾竹生临走前与自己说的事,便有些发愁,千雄严是不会再与昌阳王府的人有任何瓜葛了,那也只有靠千瑛殊了。
“瑛殊,你过来一下,姐姐有事给你说。”昕月朝一脸不舍的千瑛殊招了招手。
千瑛殊对这个姐姐是最为亲近的,在他印象里,这个姐姐是最为体贴温柔的,而昕月也是,她对这个弟弟,是掏心掏肺的好,什么事也没避讳过他,便把顾竹生安排的事说与他听。
“瑛殊,这事你一定要办好了,而且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昕月一脸认真的看着千瑛殊,见他点了头,这才下心来。
安排好此事之后,昕月便打算就此离开时,千瑛殊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袖,昕月便转过身来,一脸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好似有些难言之隐似的,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昕月不知原由的看着她,语气轻柔的说,“瑛殊,有什么话你就与姐姐说吧!”
“姐姐……你……”千瑛殊的眼睛通透明亮,感觉这话很难说出口似的。
“他不是你的良人……”
昕月被千瑛殊的一句话惊住了,他明明只是个孩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而且他与顾竹生好像见过面吧?只是这句说到了昕月的心底,她知道她与孤独生之间存在着问题,可她却放不下……
昕月也只得看着长大了的弟弟,一脸无奈的说,“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叫良人吗?你需要做的就是要明辨是非,好好活着……”
“姐姐,我……”千瑛殊一脸认真的说,“我是被六皇子救下来的,他也不会伤害你,你要相信他……”
昕月一脸苦笑,眼眶有些发红了,“好人?坏人?怎么能分得清呢?人不可貌相,这话不假……”
“姐……姐……”千瑛殊稚嫩的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你信弟弟一次吧!六皇子他真的……”
还没等千瑛殊说完,轩王的人便有些不耐烦的喊道,“赶紧的!”
昕月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千雄严和千瑛殊一眼,“瑛殊,一定要办好那件事。”说完,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奚儿紧紧的跟在后面,主仆二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马车上,昕月听着雪被碾压的声音,心中不由想到,她是该上台了。
昕月这次被扔到一个破旧的寺庙之中。她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救一个人,当然,这一切只是安排好的,只是需要她上场罢了。
听着轩王的人,细致的说着那天的剧本,就连要怎么做都是固定的。
“你必须让他们相信你!”那人留下这句话后便走了,看着破旧的寺庙里只剩下干草在风中凌乱。
那些破洞和寒风一起响了起来,主仆二人在这寒风的无情侵袭中,两人抱团儿取暖,奚儿看着瘦弱的小姐,心中心疼不已,“没……事……的……一切……都会……会……过去……的。”
“会……过去……去……吗?”昕月被这腊月的寒冷冻的止不住颤抖,好似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僵硬到快要碎裂似的。奚儿将所有能驱寒的东西都围到了两人身边,即使身边你们着浓浓的臭味的……
昕月这时到有些理解那些为了钱财不顾生命的人了,钱有的时候,的确是无所不能的。
终于熬过了艰难的一夜,那抹阳光射进来时,昕月这才感觉到一丝温暖,他现在特别希望那需要被他“救”的人赶紧到来,这样她才可以从这脏乱不堪的地方出去,你看着手中变馊了的食物,昕月也只得吃下去……
在这里等待的这几日,昕月才意识到什么叫生不如死,夜里的寒风,身边的腐臭,难以下咽的食物,这让她有些支撑不住了,还好那个人快要来了。
当昕月坐在破旧的庙里时,心里竟有又想到了顾竹生,她竟有些笑意,没想到,自己的处境如此恶劣,心里还是会想到他,看来自己真的无药可救了,若不是心里想着他,也许自己熬不过这几日吧!自己对他爱的痴狂,可他对自己可否有一丝爱意?不说像自己一样,只要有万分之一……
“他不是你的良人。”千瑛殊的话又突然在脑海中回荡,昕月觉得有些悲凉,看着外面一地的白雪,你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雪,这样一想她心中稍微舒服了些,既然放不下他,那就继续爱着他。